第66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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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邵瑞泽目光复杂,看了他良久,心中有什么蓦地一动,按紧了他的肩膀。

  方振皓深吸了口气,垂下目光,直直盯着自己指尖,手指无意识握紧又松开,“医生的手是要治病救人的,而不是为了金钱私欲偷盗。事发之后等待警察来的那段时间,我也曾后怕过。”

  “若是遇了团伙,一定会出事,遭遇不测,但是随即我就想清楚,即便那样,我也不会后悔。生平做事,只求无愧于心!”

  他那双眼睛里透出沉沉的黑,更显出沉沉莫测。一口气说完了,欲言又止,肩头因心绪起伏而有些发颤。

  邵瑞泽见状修眉一扬,似想说什么,却又忍回了话,只是坐在他身边,嘴边逸出一丝温柔的笑,安慰似的拍拍。

  真是个傻瓜,傻里傻气,却让他觉得有一丝的心疼。

  “做得很好,而且,你要知道,你帮了很大的忙。”

  方振皓蓦地顿住,抬起头看目光望过去。

  邵瑞泽点点头,尽量简略道来。

  “药品流入黑市的渠道多是医院,稽查队虽然盯了黑市贩子但苦于没有证据,这次被抓的人正好做钓鱼之用,顺藤摸瓜牵出隐匿在背后大大小小的黑手,待到时机成熟,便能一网打尽,省去不少麻烦。”

  他说着,拍抚他后背,鼓励一笑。

  方振皓哑然,心头有一丝涩意,又浮起一丝暖意。压抑苦闷仿佛都烟消云散,短暂的窒闷之后,心绪变得异样宁静,似将整个世界都远远隔绝。

  邵瑞泽深深看他,目光欣然赞赏,笑意温暖,“南光,你做的很好。”

  他抬眼看过去,看到他鲜朗俊秀眉目被微弱光线照了,不甚清楚,却又异常清晰。

  缄默半晌,放好后缓缓将头低了,目光淡淡,却流露全不掩饰的自傲。

  邵瑞泽收回目光,揽紧他肩膀,“下次注意一些,比如说多个人,或者多留意证据。切记不要一个人冒险。”

  他直起身点点头,脊背挺得端直。

  彼此侧首,相视释然一笑。

  “走吧,去吃饭。”

  暮色笼罩下的邵公馆亮起橘色灯光,下人进出布置晚餐。步入饭厅,桌上浓汤飘香,佳肴诱人,热腾腾飘散着香气,勾的人食欲大开。

  刚要落座,就听外边一阵嘈杂,许珩见状奔出去查看究竟,不久之后就急促回来。

  他一脸肃色的开口,“军座,有几个日本人要见您!”

  邵瑞泽脸色顿时一变,饭厅内气氛立刻沉了下来,许珩见状已经是哒一声手枪上膛,无比警觉。

  “怎么回事?”方振皓已明白日本人上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赶忙侧头发问。

  邵瑞泽推开椅子,大步走向客厅,“寻到这里来,谅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回头又叮嘱一句:“别出来。”

  许珩早已出去,看到客厅门边立了两个人,均是衣冠楚楚,笑容满面。两人态度谦和,笑着和许珩寒暄,不料许珩一脸肃色,全然不苟言笑,令他们一时尴尬,随即神色恢复泰然,只顾四下打量,并不将这冷遇放在眼里。

  为首的身材矮胖,脸上一团和气,拈了拈仁丹胡,瞧见一人转出来,身材挺拔,眉目俊朗,气度逼人,心知这便就是上海行营主任了。他笑着迎上去,连连谦辞,邵瑞泽略略颔首,含笑落座,神色间有些漫不经心的倨傲。

  身材矮胖的人自报家门叫做三浦一郎,后面那人叫做中川友,是受今出川先生派遣,前来邵公馆送请柬,请他两日后登门赏光。

  邵瑞泽倚在沙发,拿起请柬不在意一扫,两个指头夹了递给许珩。

  三浦一郎看得出他漫不经心,于是谦逊地笑道,“今出川先生还备下礼物,请您过目。”

  身侧名叫中川友的瘦削男子一抬眼,从随身提箱中取出一只小巧锦盒,放上茶几。他与邵瑞泽的目光飞快一触,立即垂下眼皮。

  邵瑞泽装作没看到,“哦”了一声,没有动只是颇有兴味地笑笑,“何物?”

  三浦一郎又是谦逊一笑,“今出川先生说,您对它一定十分熟悉,请过目。”

  说着含笑将锦盒打开,推到邵瑞泽面前,“希望邵先生会喜欢。”

  那盒子里,只是一枚古拙的碧玉扳指,衬在了红色丝绒上。

  初看不起眼,但被璀璨灯光一照,扳指顿时闪动碧绿莹润光泽,水润清碧,纹彩嫣然,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极有可能是前清的御用之物。

  许珩面露疑色,在他的记忆里,军座生活虽然不甚俭朴,却也不附庸风雅喜欢古董,从未有过这样奢靡贵重的古物。

  那日本人说一定熟悉,又是从何说起?

  不经意一瞥,却看到邵瑞泽唇角抿起,目光已然幽幽变冷,如同三九寒霜,冷的渗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出川:邵君~~这是我送乃的求婚戒指~~~

  小邵:滚

  小方:==+++++++++++++++

  小许直接上去踹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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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许PIA我,顶锅盖远目

  第三十七章

  夜里露水渐渐蓄起枝叶。

  二楼书房窗口透出晕黄,有个隐隐绰绰的身影站在窗前抽烟。

  餐厅里只剩了残羹冷炙,被那两个笑容可掬的日本人一打搅,谁也没了吃饭的心情。而邵瑞泽的反应更是令所有人都是心中惴惴。面对来路不明的礼物,他却收下了,捏着锦盒许久,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直到现在。

  李太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絮絮叨叨的骂日本人不安好心,许珩借着送茶的机会上去几次却是无功而返。

  方振皓看他的脸色似乎是又被什么触了霉头,经过的书房看到门严丝合缝,光漫过门缝,投下细长的一道光在脚下,很是孤单。

  鬼使神差的,他抬手敲门。

  半晌之后,才传出闷闷人声。

  “谁。”

  “……我。”

  “干什么。”

  方振皓这才意识到自己毫无理由的敲门,踌躇了几番,惴惴说:“我……我想找本书看。”

  门开了,顿时又是一屋子的烟味,缕缕青烟在屋内弥漫,邵瑞泽倚门而立,手里捏了那锦盒把玩,抬眼朝他看了一看,便又垂下目光,“要看什么,自己去找。”

  方振皓应了一声,走进屋内。刚刚拉开书柜门,刺鼻烟味就让他又开始咳嗽。

  邵瑞泽一反常态,倚在门边,安静的仿佛是不存在。

  抽出一本书心不在焉翻了翻,方振皓抬眼看向那边,看他垂下眼眸,紧紧捏了锦盒,像是恨不得捏碎一般。

  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匆匆挑了一本封皮还看的过眼的,与他擦肩而过,反手带上门。

  回到自己卧室,旋开床头小台灯。他仰面躺了,一看封面,却是本手抄的《曾文正公家书》。翻开一页一页细细看了,蝇头小楷的毛笔字,一笔一划抄的整齐,可见当时誊抄的人定是心神沉静,两耳不闻窗外事。

  心静,自然笔法流畅。整本字迹挺秀均匀,字形端正,看得出誊抄者写得一手好书法。

  一页一页翻过去,蝇头小楷的字迹从不曾变,“盖世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吾谓言多招祸,行多有辱,是故,傲者人之殃,慕者退邪兵。”……

  看到这里他摇摇头,曾老夫子位极人臣,从他的家书里却也看得出实在是小心翼翼,令人不禁想起《诗经》里的“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蓦地有人砰砰敲门,方振皓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看到邵瑞泽推门而入,眯了眼打量,“南光,我那本手抄的《曾文正公家书》在你这里么?”

  方振皓愣了一愣,对他扬扬手,“这本么?”

  邵瑞泽走进了一看,点头接了过去,“是。心里有股邪火,想抄书静静心,没想到找不到了。”

  方振皓看他左手攥成一团,似乎捏着什么东西。耳边忽然回想起许珩刚刚说过的话,关于那个似迷似雾的碧玉扳指。

  有看他唇角抿紧,似在隐抑怒意,于是轻声问:“衍之,到底怎么了?”

  邵瑞泽不语,目光变幻,目光在方振皓面上来回几番。却见他面色关切,虽开口询问却没有探究之意,坦荡得令人无奈。

  他苦笑了笑,自己被一言触动心事,心中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个家伙,真是坦白的一眼就能望到底。

  握上门把手的左手缓缓的松开了,他长长出了口气,不知为何,他第一次有了向别人倾诉的愿望。

  不想要安慰,不想要怜悯,只想要一个聆听者,静静的,静静的,在黑暗中,听完他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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