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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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邵瑞泽沉吟不语,转过头去看向别处。

  他倒不是觉得南光会骗他,南光还不会因为想去边区就骗他,因为原本他就不会阻挠。

  不过哪怕只有寥寥几句,再想的远点,事情,可就不是这么简单。

  □方面向来擅长统战,这盘棋走得再高明再隐秘,瞒得了旁人,可瞒不过他。

  接下来……邵瑞泽想着想着就有些发怔,他怔怔地看了看他,许久才叹了口气,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方振皓听在耳中有一瞬的意外,抬起眼看他,似乎很是惊奇他没有自己的预料中的争执,他静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简略说:“四天之后,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了。”

  不料邵瑞泽眉毛一挑,怒意隐现。

  他蓦地侧过脸,又一转身,压抑住怒意,沉默着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背对了他,久久不语不动。

  久久的寂静,方振皓听到他深深叹气,说:“其实这就是只来告诉我一声的,对吧?”

  这一问,仿佛是突如其来的冰雪灌顶,令方振皓怔怔僵在那里。

  一呆之下,他愕然无言以对。

  方振皓咬了牙,缓缓垂下目光,那神情彷佛是被人刺了一针在背脊,手不自觉的握紧。

  “既然都决定了,何苦要告诉我。”

  邵瑞泽摇头一笑,并不转身,语声低沉的说:“是的,我曾经也干过这件事情,不想让你来西安,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无视你的要求,强硬的替你决定一切……”他缄默半晌,缓缓开口:“那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更没来得及给你说对不起。这,事关彼此信任与尊重……你应该知道那种感觉,原本一个自己信任的人,因为信任而毫无戒备……”

  他半侧了脸,带了丝自嘲笑笑,“南光,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呢,你是在担心吗?担心什么?担心我会阻挠你,不让你去?”

  淡淡侧颜,此刻看去冰冷得像雕像,迎着邵瑞泽投过来的目光,方振皓骤然沉默,微微侧过脸,不想让他看到他的表情。

  这,事关彼此信任与尊重……你应该知道那种感觉,原本一个自己信任的人,因为信任而毫无戒备……

  方振皓眼中浮现出被触痛之色,随即错开目光,声音表情俱是凝重,“对不起,可我不是有意的。”

  等半晌不见发作,更不见说话,抬眼却撞上邵瑞泽那复杂的目光。

  他试图令自己调整情绪到平心静气的状态,想要慢慢的给他解释,邵瑞泽也缄默,等着他的下文。在那目光下,方振皓不由得有些窘迫,思绪一下子犹如乱麻,越发不知该拣哪句做重点。好不容易想好了,孰料刚一张口,门就被敲响,随即是周副官的话音:“司令,保定万军长的电话,说是有急事。”

  方振皓心里一滞,解释的话一下子哽在嗓子里,扭头看向房门。

  而邵瑞泽脸色微变,僵硬的眉头拧结在一处,怔忡间欲言又止,终究大步走出门去,直奔书房。

  壁钟滴嗒,从九点指向十一点。

  书房的门仍是虚掩,里头偶尔有邵瑞泽低微语声,半个字也听不清。方振皓还在想怎么跟他解释,在门外走廊上等的忐忑不安,听了他不停的接着电话,也不由得担心起来,隐隐觉得从保定千里之外的地方打来的电话,说不定又是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就在他忐忑不宁的时候,周副官拉开房门,沉默的走出来,反手合上门重重叹气。

  方振皓心觉不妙,迎面便问:“保定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周副官垮着脸,脸上也没多少笑容,“不知道,感觉司令和万军长两个人都很沉闷,到后来一些话可能是要避我,这不,就把我赶出来了。”

  默了片刻,他对了方振皓勉强笑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总是觉得不安,等一会他打完电话了,你好好劝劝他。现在华北局势一直很紧张,五十三军驻扎在那里,有点风吹草动就让人绷着神经,司令一直考虑要去一趟保定,再去一次北平。可远的不说,就说前年于将军在华北,还是政务委员兼天津市市长呢,好几次还都差点被天津日本驻屯军暗杀,现在那么紧张,谁有胆子敢让他去。”

  “现在全军上下好不容易安稳了,几位老前辈年老没精力也不能多管事,司令,可不能再出事。”

  闻言方振皓心头涩微微似挤满了沙子,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忐忑起伏,点了点头又靠回墙壁等待。

  他抬头望住对面上墙上壁灯,眉间尽是悒郁。

  闷头等了许久,才听虚掩的门内一声“再见”,随后里面肃静得没有半分声响,忽然又是重重一声,像是电话话筒被摔回座机上,然后就是良久的死寂。里头的悄无声息,令方振皓心头莫名升起不祥预感和隐隐的担心。

  书房的门虚掩,灯光从门缝里透出,在昏暗走道投下橘色的一线,比在鞋前。他吸了口气,一咬牙推门进去。

  “衍之。”

  邵瑞泽埋首桌前灯下,手肘撑在桌上扶着额头,听见推门说话的声音,仍旧阖眼不语。

  方振皓将门反手带上,背倚着门,怔怔看他。

  “衍之?”

  又唤了几声,邵瑞泽肩头一动,终于抬眼朝他看了一看,便又垂下目光,转头忧虑的看向窗外,那表情让方振皓越来越紧张。他知道,衍之这种态度就是暴怒的前兆,这场也许由电话引起的暴风雨随时会爆发。

  孰料邵瑞泽咳嗽了几声,把已经濒临发作边缘的表情收好,而后从桌上散乱公函里信手抽出一份,一边旋开钢笔帽,一边垂下目光淡淡说:“时间不早了,你回房睡去。”

  除此再无多余的话,不问他是不是等了很久,不问他为何等了这么久,不问他有什么想说。

  方振皓立在门口,心直往下坠,一室橘色灯光,刹那间不再有暖意。

  心头紧一阵慢一阵,犹自砰砰地跳,他缓步走到桌前站定,微微低了头,伸手开始将桌上散乱的公函一一整理。

  邵瑞泽却只顾垂目批阅公函,对他毫无反应,眉头凝得很紧,只凝神专注于公函,良久不发一言。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宣之于口,可心里想好的那一些解释已至唇边,却再无勇气说出来。方振皓垂目,只是机械的将一份一份公函叠起,摞好,而后放回邵瑞泽左手边。邵瑞泽左手一抖,陡然抬起重重的拍在那一摞公函上,发出沉闷声响。

  “我叫你回房去!没听见吗!”

  邵瑞泽皱眉,面上是压抑的冷冷表情,毫无表情看着方振皓,那语声更是冷淡,仿佛就是在阅兵场上命令一个士兵。

  方振皓怔住了,一动不动,却看到他漆黑眸子里带着隐隐的怒色,清晰照见自己的无措身影。

  邵瑞泽不说话,吐了口气,眼神一闪移向别处。

  看邵瑞泽扭转了头不在看他,方振皓心里也隐隐做痛。这么一路走来,他知道他的沉默中要独自担当多少责任和不平,平时还要言谈举止轻松如常,来宽慰稳定全军。无形之间,他被这股冷淡的怒焰无声灼烧,浑身都觉得有针刺般的疼,更是幽幽的冷。

  随即“咣当”一声巨响,书案上的笔筒文件被打翻在地上,邵瑞泽狠狠捶了桌子,冲他吼了句:“出去!别进来烦我!”

  方振皓后退几步,俯身蹲在地上,将地板上散落的笔纸一一拾起规整好,放回他面前。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滚……出去!”

  话音未落,邵瑞泽反手一挥,又将笔筒打落在地上。

  二人目光对视片刻,方振皓无奈的苦笑,蹲下身继续把东西捡起来,再次放回桌子。

  心中的无奈更添酸楚,他知道,他的失态,还有那不加掩饰的真情流露,怕也只能是在他的面前。

  他对了他笑笑,眼神安抚着一般,说:“你早点休息。”

  说完猝然背转身子向门口快步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方振皓指尖触上门柄,却一下子停住,停了许久,微微侧过脸说:“你说过,怄气解决不了问题,等明天,我们来把事情说清楚,好不好。”

  自己曾说过的话,又出现在耳边,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心中的怒火,邵瑞泽重新拿起钢笔,抬头对了那背影,竭力平缓了语声,“商量的事情再说,不商量,也可以。”

  他平静地目视前方,看着他的背影,缓缓道:“南光,我若想阻止你去,有谁能让我改主意,又有谁能拦得住我。”

  说完一挥手,“好了,去睡吧。”

  关了灯躺在床上,方振皓只觉得心里如嚼蜡般难受。

  自从将那三人逐出军队,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失望。

  自己却很少能帮得上他忙,刚才的情景,甚至,来不及向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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