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镐（9）
“叮叮哐哐”的敲打声中，工作还在不间断的进行着。
因为梁山的神助攻，接下来的时间只要他们不松懈就不会落到最后。但即使只有一个下午，却也完全不比昨天轻松多少。
经历过一整天高强度工作的身体好像灌了铅，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唐遇把矿镐杵在地上，撩起衣服擦了把汗，看着矿洞口的方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后，唐遇走到梁山身边推了眉目俊朗神情却十分呆滞的男人，好言劝他坐下休息一会儿。
可梁山却只是一言不发的回看着他，漆黑的眼瞳中映着他的脸，无辜而又仿佛带着控诉的样子令唐遇都不由生出了几分心虚。
就算明知道男人应该是所有人中最不会紧张和害怕的那个，可在沉默了几秒钟后，唐遇还是拉过男人的手臂，注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瞳，保证道：“我们会出去的。”
“我们肯定会出去的。”唐遇说:“所以你不用管别的，晚上只要安心睡觉就好了。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声，知道吗？”
梁山立在原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困惑，他似乎用力思索了许久，才在暗淡的光线下缓慢翘了翘嘴角，但唐遇却已经转到一边凿石头去了，完全没有留意这蜻蜓点水的弧度。
然后这一工作就工作到了晚上。
完全黑透的天色只有悬挂的矿灯在照着亮，唐遇带着梁山和李七站在一起，只觉得两条胳膊都变成了面条，连抬个手指都感觉吃力。
但他们今天完成的工作量依然是七组玩家中的前两位，但在一众经验丰富的矿工中也只排在中间，张工长背着手和监工们站在一起，看过唐遇和李七两组的成果后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就向别的组走去了。
唐遇注意到，被检查的老矿工都绷紧了身体，微微探着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工长手上的记录本，十分紧张的样子。直到张工长点头，拿笔在他们的名字后面打了挑，矿工们才舒出一口气，眉宇间有了轻松的神色。
唐遇目光闪动，看样子，矿上知道夜晚死人规律的人不少，但多半都是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不落到最后，晚上再心大一些万事不理，就能平安无事下去。
分神间，一旁忽然传来了争吵声。唐遇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昨天排在最后的那对消极怠工的玩家和张工长吵了起来，但还没等说完两句话，就被跟在张工长身边的监工狠狠踹在地上，并且兜头就是一阵棍棒。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工地上只有两人的哀嚎和棍棒落在皮肉上的闷响。
直到咒骂变成了微弱的求饶，棍棒声才停了下来。张工长又狠狠给了蜷成一团的两人几脚，又朝他们啐了一口，才继续验收下一组去了。而地上爬不起来的两个人，则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扶一把。
兴许是还有气没撒完的原因，接下来的工组或多或少都被骂了几句，将名单上的组别都核对完后，张工长才领着众人去了食堂。
晚餐依然是没有味道的汤汤水水，唐遇这一次学了个精，特意多拿了两个馒头，然后食不知味的塞完了晚饭。
食堂人多口杂，并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李七和唐遇对视了好几眼，却十分默契的谁都没有开始他们心中的话题，而是约了稍后在唐遇的房间见面。
只是，在往回走时，唐遇的脚步忽然一顿，被墙角的阴影里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你帮帮我！你得帮帮我！”女人扑到他的搭档面前苦苦哀求，却被男人一把推开，趴在地上低低的哭着。
唐宇对这一批女玩家没有什么印象，昏暗之中也看不出到底是谁，但却记得跟男生搭档的两个女玩家都长得很好看。
事实也的确如此。
即使几天没有打理仪容，女人头发和脸上都粘着灰尘，可却依然透着柔弱和楚楚可怜的气质。
男人虽然把女人推开，但内心却还有些挣扎。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念头，他为什么不干脆和男人组队呢？
男人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面前的女人，而女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男人的迟疑立刻爬起来再次扑了上去。
“……帮帮我，我愿意，我做什么都愿意。”
晚风送来细碎的声音，令唐遇的表情变了变。但那个男人却似乎已经妥协，揽着女玩家向更深处的黑暗缩去，两人的声音也变得更加细碎，再也听不清楚。
唐遇又站了一会儿，才说道：“走吧，李七他们应该在等了。”
梁山站在他身边，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墙角，微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或者什么都没想起。
唐遇叹了口气，拉起男人的手腕将他扯走，回到房间时李七和三哥果然已经在那里等了一阵儿了。
李七和三哥坐在梁山的床上，神情有些忧虑，看到两人进门，李七还下意识迎了一下。
唐遇顺手关好门，等他们在床上坐下来，李七就急切问：“遇哥，怎么了？”
唐遇答：“没事，你那里怎么样，有什么信息吗？”
“嗯。”李七点了点头，郑重道：“我也打听到了监工的消息，三哥刚才也跟我说了你们的推测，我也感觉非常奇怪。”
李七思索着说：“算上昨天那个，矿上已经死了十七个人了，都是开石数量排名靠后的，可如果晚上那东西不是监工而是矿工……那它为什么要杀这些人？”
三哥对动脑子的事情都不在行，他见两人讨论起来，就十分自觉的站到千疮百孔的门边，替他们留意着外边的动静。
而梁山却只是曲着一双笔直笔直的大长腿坐在床上，在两人说话过程中，也只管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半年死十七个，从最开始的一个月一回到一周一回再到现在的越来越频繁，玩家们被直接扔到了危险直接爆发的关键点，却并没有给他们了解详细情况的时间。
唐遇也在思考着和李七同样的问题，他本能的意识到，他们或许已经离真相很近了。
“……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李七懊恼的薅着头发，在他把自己的头发薅光之前，唐遇突然有了一种猜测：“一切都是为了坐实‘监工真的回来了’这件事。”
“……啊？”李七抬了抬头，问：“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要让大家以为是监工回来了？有必要吗？”
难道是为了督促矿工们好好工作不要偷懒吗？
想想就不太可能好吧……
李七还在茫然，但唐遇却一下子想通了，语速也不自觉的加快，他说：“当然有必要！因为他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并认定，第一个被害的矿工是那个监工杀的！”
而实际上，那第一个矿工的死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鬼怪所为。而是有人出于某种目的杀了他，并且在发现矿工变成鬼怪回来了之后，还成功的借此塑造出了一个因为不甘而在深夜中游荡杀人，继续履行着生前使命的监工。
……可是，是什么人呢？
唐遇思索了一阵，忽然灵光一闪，问：“之前死的那个人在哪里？我想要看看尸体。”
李七没有想到唐遇会突然提起这个，闻言愣了一下，才说：“大佬你觉得尸体上有线索吗……可是，那人的尸体已经被送出去了啊。”
唐遇：“……送出去了？”
李七点了点头，解释道：“对，这种事儿不能声张，本来就闹鬼，大家更不敢把矿工埋在山上，只能偷偷送出去处理掉，今天一早就送走了。”
唐遇问：“谁送的？我们能出去吗？”
李七连连摇头，说：“不行，我们在这儿跟犯人差不多，最多只能托人捎些东西出去，人是根本不让走的。就算是那个姓张的工长，想要出这个门也得被扒光了搜身，防止夹带金矿出去。”
“张工长……那些尸体都是他运出去的吗？”唐遇抬手捏了捏鼻梁，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对啊……大佬，你是说张工长有问题吗？”李七睁大了眼睛问。
“感觉有点奇怪。”唐遇没有避讳，但又马上摇了摇头，心情有些烦躁：“不过线索已经断了，现在还没办法确定。”
正说着，预备关灯的铃声忽然响遍了整个走廊。一直坐在床上发呆的梁山忽然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十分不高兴的嘟囔了一句什么，但很快又淹没在刺耳的铃声中。
等到铃声停息，唐遇站起来送李七和三哥离开，叮嘱道：“不早了，抓紧时间回去吧，夜里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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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梁山的神助攻，接下来的时间只要他们不松懈就不会落到最后。但即使只有一个下午，却也完全不比昨天轻松多少。
经历过一整天高强度工作的身体好像灌了铅，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唐遇把矿镐杵在地上，撩起衣服擦了把汗，看着矿洞口的方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后，唐遇走到梁山身边推了眉目俊朗神情却十分呆滞的男人，好言劝他坐下休息一会儿。
可梁山却只是一言不发的回看着他，漆黑的眼瞳中映着他的脸，无辜而又仿佛带着控诉的样子令唐遇都不由生出了几分心虚。
就算明知道男人应该是所有人中最不会紧张和害怕的那个，可在沉默了几秒钟后，唐遇还是拉过男人的手臂，注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瞳，保证道：“我们会出去的。”
“我们肯定会出去的。”唐遇说:“所以你不用管别的，晚上只要安心睡觉就好了。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声，知道吗？”
梁山立在原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困惑，他似乎用力思索了许久，才在暗淡的光线下缓慢翘了翘嘴角，但唐遇却已经转到一边凿石头去了，完全没有留意这蜻蜓点水的弧度。
然后这一工作就工作到了晚上。
完全黑透的天色只有悬挂的矿灯在照着亮，唐遇带着梁山和李七站在一起，只觉得两条胳膊都变成了面条，连抬个手指都感觉吃力。
但他们今天完成的工作量依然是七组玩家中的前两位，但在一众经验丰富的矿工中也只排在中间，张工长背着手和监工们站在一起，看过唐遇和李七两组的成果后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就向别的组走去了。
唐遇注意到，被检查的老矿工都绷紧了身体，微微探着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工长手上的记录本，十分紧张的样子。直到张工长点头，拿笔在他们的名字后面打了挑，矿工们才舒出一口气，眉宇间有了轻松的神色。
唐遇目光闪动，看样子，矿上知道夜晚死人规律的人不少，但多半都是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不落到最后，晚上再心大一些万事不理，就能平安无事下去。
分神间，一旁忽然传来了争吵声。唐遇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昨天排在最后的那对消极怠工的玩家和张工长吵了起来，但还没等说完两句话，就被跟在张工长身边的监工狠狠踹在地上，并且兜头就是一阵棍棒。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工地上只有两人的哀嚎和棍棒落在皮肉上的闷响。
直到咒骂变成了微弱的求饶，棍棒声才停了下来。张工长又狠狠给了蜷成一团的两人几脚，又朝他们啐了一口，才继续验收下一组去了。而地上爬不起来的两个人，则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扶一把。
兴许是还有气没撒完的原因，接下来的工组或多或少都被骂了几句，将名单上的组别都核对完后，张工长才领着众人去了食堂。
晚餐依然是没有味道的汤汤水水，唐遇这一次学了个精，特意多拿了两个馒头，然后食不知味的塞完了晚饭。
食堂人多口杂，并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李七和唐遇对视了好几眼，却十分默契的谁都没有开始他们心中的话题，而是约了稍后在唐遇的房间见面。
只是，在往回走时，唐遇的脚步忽然一顿，被墙角的阴影里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你帮帮我！你得帮帮我！”女人扑到他的搭档面前苦苦哀求，却被男人一把推开，趴在地上低低的哭着。
唐宇对这一批女玩家没有什么印象，昏暗之中也看不出到底是谁，但却记得跟男生搭档的两个女玩家都长得很好看。
事实也的确如此。
即使几天没有打理仪容，女人头发和脸上都粘着灰尘，可却依然透着柔弱和楚楚可怜的气质。
男人虽然把女人推开，但内心却还有些挣扎。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念头，他为什么不干脆和男人组队呢？
男人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面前的女人，而女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男人的迟疑立刻爬起来再次扑了上去。
“……帮帮我，我愿意，我做什么都愿意。”
晚风送来细碎的声音，令唐遇的表情变了变。但那个男人却似乎已经妥协，揽着女玩家向更深处的黑暗缩去，两人的声音也变得更加细碎，再也听不清楚。
唐遇又站了一会儿，才说道：“走吧，李七他们应该在等了。”
梁山站在他身边，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墙角，微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或者什么都没想起。
唐遇叹了口气，拉起男人的手腕将他扯走，回到房间时李七和三哥果然已经在那里等了一阵儿了。
李七和三哥坐在梁山的床上，神情有些忧虑，看到两人进门，李七还下意识迎了一下。
唐遇顺手关好门，等他们在床上坐下来，李七就急切问：“遇哥，怎么了？”
唐遇答：“没事，你那里怎么样，有什么信息吗？”
“嗯。”李七点了点头，郑重道：“我也打听到了监工的消息，三哥刚才也跟我说了你们的推测，我也感觉非常奇怪。”
李七思索着说：“算上昨天那个，矿上已经死了十七个人了，都是开石数量排名靠后的，可如果晚上那东西不是监工而是矿工……那它为什么要杀这些人？”
三哥对动脑子的事情都不在行，他见两人讨论起来，就十分自觉的站到千疮百孔的门边，替他们留意着外边的动静。
而梁山却只是曲着一双笔直笔直的大长腿坐在床上，在两人说话过程中，也只管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半年死十七个，从最开始的一个月一回到一周一回再到现在的越来越频繁，玩家们被直接扔到了危险直接爆发的关键点，却并没有给他们了解详细情况的时间。
唐遇也在思考着和李七同样的问题，他本能的意识到，他们或许已经离真相很近了。
“……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李七懊恼的薅着头发，在他把自己的头发薅光之前，唐遇突然有了一种猜测：“一切都是为了坐实‘监工真的回来了’这件事。”
“……啊？”李七抬了抬头，问：“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要让大家以为是监工回来了？有必要吗？”
难道是为了督促矿工们好好工作不要偷懒吗？
想想就不太可能好吧……
李七还在茫然，但唐遇却一下子想通了，语速也不自觉的加快，他说：“当然有必要！因为他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并认定，第一个被害的矿工是那个监工杀的！”
而实际上，那第一个矿工的死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鬼怪所为。而是有人出于某种目的杀了他，并且在发现矿工变成鬼怪回来了之后，还成功的借此塑造出了一个因为不甘而在深夜中游荡杀人，继续履行着生前使命的监工。
……可是，是什么人呢？
唐遇思索了一阵，忽然灵光一闪，问：“之前死的那个人在哪里？我想要看看尸体。”
李七没有想到唐遇会突然提起这个，闻言愣了一下，才说：“大佬你觉得尸体上有线索吗……可是，那人的尸体已经被送出去了啊。”
唐遇：“……送出去了？”
李七点了点头，解释道：“对，这种事儿不能声张，本来就闹鬼，大家更不敢把矿工埋在山上，只能偷偷送出去处理掉，今天一早就送走了。”
唐遇问：“谁送的？我们能出去吗？”
李七连连摇头，说：“不行，我们在这儿跟犯人差不多，最多只能托人捎些东西出去，人是根本不让走的。就算是那个姓张的工长，想要出这个门也得被扒光了搜身，防止夹带金矿出去。”
“张工长……那些尸体都是他运出去的吗？”唐遇抬手捏了捏鼻梁，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对啊……大佬，你是说张工长有问题吗？”李七睁大了眼睛问。
“感觉有点奇怪。”唐遇没有避讳，但又马上摇了摇头，心情有些烦躁：“不过线索已经断了，现在还没办法确定。”
正说着，预备关灯的铃声忽然响遍了整个走廊。一直坐在床上发呆的梁山忽然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十分不高兴的嘟囔了一句什么，但很快又淹没在刺耳的铃声中。
等到铃声停息，唐遇站起来送李七和三哥离开，叮嘱道：“不早了，抓紧时间回去吧，夜里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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