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_夫人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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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长公主默默的看着女儿,待她用好了早膳,便一人一边扶着太后走向殿外,那儿早有人在等候,正是何贵妃领着后宫嫔妃还有她的几位表哥表弟。

  “既都来齐了,那就走吧。”太后淡然道。

  “是。”何贵妃低声应下,亲自扶着太后上了辇轿,这才领着众人跟在辇轿后头步行前往太极殿。

  “外祖母,母亲。”她规规矩矩地行着礼。

  “阿芙快些过来用早点。“太后慈爱的招了招手,将人拢在身边。

  阮梦芙牵着长公主的手,晃了两下,引得长公主低头看她。

  “母亲,我有事要同你讲。”阮梦芙低声道,她还是觉着那个‘噩梦’有些奇怪。

  阮梦芙见她镇定自若,又开始怀疑起自个儿,难不成真是她做了一场噩梦?

  她有些无精打采,任凭泽兰给她穿上外衣,待换好衣裳后,她方才发现自己换上的是一身素衣。她一拍额头,今日是中元节呀,是要去太极殿祭拜的日子。

  她走到正殿,才发觉太后同她母亲都已经起了身坐着在喝茶了。

  “真是我做梦了?”她不禁有些疑惑。

  “正是,奴婢昨夜一宿都睡在外间,郡主您瞧,奴婢的被褥还铺在

  “方才风大,窗户被风吹开了,我唤你,你没有应我,我便起身关窗户来着,怎么一眨眼间,我又躺在了床上?”阮梦芙实在不解,难不成刚刚一切都是做梦?

  泽兰眼底竟是焦急,此刻却是温温柔柔的将她轻轻扶起,用汗巾子给她擦着额头,满是汗珠,“郡主只怕是做了噩梦,昨夜里热得紧,半丝风都没有,您瞧你额上全是汗珠,奴婢给您擦擦。”

  连唤三声,外间安安静静的,仿佛是没人在。“没人吗?奇怪。”她嘟囔了一句,这风邪性,她也不怕,起了身,将青纱帐挂好,才见外头景象。窗户大开,透着外头一轮明月,正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她走上前去,无心欣赏月景,伸出手想要将窗户关上。她刚碰触到窗沿的那一刻,眼中光芒忽暗,一只枯木般的手忽然伸出握住了她的手腕。

  “啊!”她放声尖叫,下意识闭上眼睛,又一睁眼,却是天色大亮,她分明是在床上。

  阮梦芙是被风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的时候,床前青纱帷帐被风刮起像是跳舞一般浮动,似乎窗户没关好。七月流火,最是炎热的时节,这风却顺着青纱帐的细缝吹到拔步床上,直吹的人透心凉。

  阮梦芙转过头看着窗边,窗户大开着,窗下小几上还放着冰鉴,只是这样,屋中也闷热的很,不见方才的寒冷。

  泽兰自是最温柔体贴的一个,此刻给她换着衣裳,待服侍她起了床,便有端着盥洗用具的宫人鱼贯而入,各自办着差事。

  泽兰面色不变,嘴角缀着笑意,“这是方才奴婢给姑娘穿衣时,奴婢手劲大了些,郡主莫怪罪。”

  阮梦芙看了好一会儿,大家都在做着各自的差事,面上并无异色。若是她真经历了昨夜的事情,对了,她一拍脑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枯手是拉住了她的手腕。白净的手腕上,还真有一道浅浅的被手捏过的粉色痕迹。

  “泽兰姐姐,你瞧,昨夜我真的起床关了窗户的,我还被一只手给握住了手腕。”她惊呼着将手伸到泽兰面前,这哪儿是一场梦,这分明是真的。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有个温柔的女声穿过青纱帐。

  阮梦芙抬起头来,却见大宫女泽兰满是担忧的拢起青纱帐,走到她跟前。

  长公主并未呵责她,只是用力回握她的手,“今日乖乖的,过两日我就带你去庄子上跑马。”

  她话音刚落,果不其然瞧见女儿眼睛都发亮了。

  “可是真的?”阮梦芙不敢相信。

  长公主点点头,又示意她莫在说话。

  何贵妃不止何时走到了她们娘俩跟前,终是忍不住刺了一声,“今日可是中元节,长公主殿下这般兴致高昂说要去跑马,合适吗?”

  长公主和善的笑了笑,却是没理她。何贵妃闹了个没趣儿,噤了声走到一旁。

  待到了太极殿门口,殿门大开,皇帝已经领着宗室众人在门口等候。他亲自扶了太后下辇,一同走进太极殿中。

  阮梦芙牵着她母亲的手走在皇帝和太后身后,再有便是三皇子和几位公主带着年幼的几个皇子走在她们二人身后。阮梦芙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何贵妃领着众位嫔妃在太极殿门口便止了脚步,不能踏入殿内一步。而何贵妃也是凝望着她们的背影,神情莫测。

  她方才觉着有些奇怪,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其中缘由,何贵妃作为如今的后宫之首,因为不是皇后,便没有资格进到太极殿,祭拜先人。而她和她母亲严格来说,是外戚,今日却能拜皇室先人。

  怪不得何贵妃方才沉不住气,拿话刺她母亲。

  这宫里头的秘密好像越来越多了呀,阮梦芙忍不住想着。走着走着却一趔趄,已经到了供奉先人的正殿。

  她抬起头看,看着供桌上摆着的历代列祖列宗的牌位,自有祭司念着祭文,因着皇室祭拜向来从简,祭文过后便是皇帝执上一炷香,奉于香案。阮梦芙捂着嘴打了一下哈欠,也是这会儿屋中人多,她又无事可干,就发觉了许多人都在盯着她瞧,恶意的,揣测的,妒恨的,好像一瞬间都朝她涌来。

  终于等她也上香磕头之后,她站在长公主身后,悄悄打量着供桌上的牌位,最前头那一块便是她外祖父的,上头刻着他的名字还有极小字号的谥号,只是比起旁边的那几个牌位,先帝的谥号却极短,仅仅只有两个字,待她想要看清楚的时候,祭拜仪式却到了尾端,众人都随着皇帝出正殿。

  她只能匆匆一瞥,瞧见了一个黜字,她心里头一惊,这个字怎么会被用做谥号。

  她想要再看清楚一些,正殿的大门却缓缓关上,发出了沉重的响声,掩去了一屋子的沉香阴沉。

  那些个宗室并不会急着离宫,男人们跟着皇帝离去,妇人们便随着太后一起到了长寿宫,陪着太后说说话,唠唠家常。

  长公主送了太后回正殿,带着女儿回了自个儿的寝殿。这样的场合,长公主并不是很愿意同何贵妃在宗室面前别风头。

  中元节,皇帝再是厌烦鬼神之说,也还是会放了差,让人回去祭拜祖先。所以傅先生今日是不开课的。长公主便有心考考女儿功课,刚让人将女儿的书送来,却见女儿歪坐着,满是疑惑的一直盯着她瞧。

  “怎么了这是?”长公主难得不呵斥她的仪态不端正,话语中带着舐犊情深的亲昵。

  便见阮梦芙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此刻一股脑地问了起来。

  “娘,您今早为何问都不问我要说什么,便说过两日要带我去庄子里头跑马?您从前可从来不会主动带我去宫外玩耍。”

  “还有,还有,为何我也可以进太极殿祭拜先人呢?虽然太后和舅舅疼爱我,可我毕竟姓阮不姓顾。而且,今早贵妃娘娘那样同娘说话,定是心有不满我这个外姓女也能进太极殿。”虽然阮这个姓氏她并不想要罢了,可她到底知道她的姓氏是阮不是顾,和太极殿那些祖宗牌位上的不是同一个姓。

  “还有,还有,娘,我刚刚在太极殿瞧见了外祖父的牌位上有个黜字,这个字怎么会用来做谥号呢?”

  “而且,娘,您和外祖母还有舅舅都很少提外祖父的事情。”

  “娘,我发现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娘,您可别训责我,是您问我怎么了,我才问的。”

  阮梦芙再也问不下去了,告了饶,然后一缩脖子,躲在罗汉床一角。她刚刚问一句,她母亲的脸色就沉一分,问完的时候,母亲脸上已经是乌云密布。

  她有些后悔,她是不是太冲动了,为何偏偏这个时候要问出口呢?

  长公主张了张嘴,她便捂着耳朵准备挨训,却见长公主眼泪先比话快一步,溢满了整个眼眶,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往下滴落,“是谁让你来问的?”长公主声音都带着颤。

  阮梦芙却是吓坏了,忙上前去给长公主拭泪,“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女儿说错了话,您罚女儿便是,您别哭呀。”

  长公主轻轻拂开她,面色一正,挥退屋中宫女,依旧是颤声问着女儿,“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说了什么?”

  阮梦芙摇了摇头,这些话都是她自己想问的,宫中人人都不曾在她面前嚼舌根,“没有人在我跟前说什么,是我自己想问的。”

  长公主看着她的脸,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过了良久才从回忆中清醒,“你真的长大了。”她抬起手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说来,她的阿芙同她是长得极像的,她仿佛都能从女儿脸上看见自己的过去,那是她永远不想再想起,却又永生难忘的痛苦回忆。

  “这些问题,娘如今不能告诉你答案,你才八岁,你如今只要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就好。”

  阮梦芙却抓住了母亲话中的漏洞,上前撒娇道:“娘,您刚刚还说我长大了呢。”

  “不一样的。”长公主看着她,看了许久。

  屋子里头安静极了,阮梦芙心里头疑惑和后悔一样多了,她问的这些问题如今看来,母亲心中都有答案。可也是这些问题,勾起了母亲的伤心往事,让她落下泪来。

  她不想让母亲再难过下去,便撒着欢儿道:“娘,我不去跑马了,这些日子我都会用功读书,下月小考,一定再不拿乙下的成绩。”

  长公主哪儿会不知道女儿是在逗她开心,心中郁气稍解,“那我等着看你小考成绩。”

  “娘您就等着瞧女儿考过二哥吧。”

  “先生难不成就教会了你自大?”长公主刮了刮女儿的鼻子,她并未开怀,“好了,今日我不拘着你,宫中人多,你不许乱跑,回去同白芷玩吧。”

  阮梦芙却不肯走,紧紧抱住长公主,“我不走,我要陪着娘。”

  偏殿离长寿宫正殿并不远,便早有宫人前去正殿,附在太后耳边将偏殿情形说了个大概。太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面色就有些发沉。底下坐着的宗室妇人本来在说着凑趣儿的话,见太后这般,默默的噤声。

  等宗室妇人们皆告退之后,太后终于是忍不住将女儿给召了来。

  见女儿脸上似乎还有泪痕,太后也满是不忍,“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母后,您都知道了。”长公主也是聪明之人,哪儿会不知太后为何会忽然提起此话。

  “阿芙那儿,你可有打算。”

  “难不成一直瞒着她,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长公主低着头,沉默不语。她如何不知,前尘往事不是她不提起,便没有发生过。

  “你这些年严厉待她,我同你皇兄却溺爱她,我知你心中是极不喜的。”

  “可你只有这一个孩子,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女儿,那些年是为娘懦弱,让你父皇害了你。所以如今对阿芙,为娘就多心疼她几分,你皇兄也是这般。说到底都是我们亏欠了你和阿芙。”

  长公主伏在太后膝上,颤声唤着:“母亲。”

  宫中静悄悄的,却是宫人早已退下。

  阮梦芙歇了个午觉,起身后,坐在书桌前,白芷还以为她这是要学习,忙给她磨墨。

  阮梦芙却是将自个儿的疑惑事项,一一写在本子上。

  “郡主,这是太后吩咐送来的莲子银耳汤,您快些趁热喝。”有宫人提着食盒进来。

  她头也不抬的将碗中之物一口饮下,喝下去后方觉着里头带着药味。

  窗户被风吹得哗哗响,阮梦芙被风吹的有些冷,她开了口,轻唤一声今日睡在外间值夜的大宫女,“泽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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