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瀚海情生树
蛇弓几人与少年接触少，自是不明白，可时常注意木离的云仙却一眼就认出来那气质，少年透露给她的越多，自然就越要将他们留在地府。
细细思索，念及当年少年被他们三位妖仙捉弄的情景，也明白了凌辰那句有因果在是什么意思了，女子心中对少年的胆魄惊叹佩服，皆是无以复加。
凌辰将地府的思索天下的思维轻易教给了众人，几乎让几位金仙的对世界的观念都焕然一新，知晓不能离开地府之后，几人也乐得自在，这府内的茶酒绝奇，也足够他们细细品味些时日了。
蛇弓带着有些垂头丧气的云仙与血海野老向着居所后方的花园而去，凌辰承担的压力有多大，他们能够想象，也不会给少年添乱。
这三位实力与大陆灵气有关的妖仙，潜力可谓无穷，待到混元大陆灵气彻底复苏之后，恐怕也将是三个大帝人物，三人也十分钟意道洲的环境气氛，少年也只当请来三位大爷。
这地府从外面看来，森然可怖，但真正步入其中，却能感受到一种温馨的气氛，这种感觉，便是地庐道人也有些惊奇，作为周游天下阅尽史书的大修士，他原本想象之中的地府是一处如同精密傀儡令行禁止的残酷冷血之地，现在却只能不断惊叹此间的气氛。
“凌府主，看来你故意冷脸对待华雨丞，就是想让其在之后表现得与道洲不合，给如今在外界或是帝洲那边的天玄细作去看？”
地庐道人似乎早就发现了少年的想法，凌辰在岐山上空说出有对付亡灵洲一战的方法时，他本来毫无头绪，如今在少年的几句话下，他也感觉自己仿佛见到了一条完美的对策。
“前辈不愧是眼界开阔之人。”
凌辰称赞道，在说起道洲附近四个大洲之时，地庐道人虽然没有开口，但也并未有太多惊讶，对方能毫无保留地加入主战派，也是有着与少年相似的想法：无数王朝兴亡，在割地裂土之时，便是一落千丈坠入深渊的开始。
“老朽不但看出了这些，想来公子说的轻巧，但无论是重塑轮回，还是联合亡灵洲，这其中一切，都要耗费万千心血，说不得公子如今已是在殚精竭虑，老朽活了近万年，从未如此诚服过一个人，府主，这条老命便是陨落在你的命令下，也值了！”
凌辰能断定此人不是一腔热血肤浅想要加入主战派之人，这老者的将此间之事看得十分明了，可如今听到这一番话，少年也有些动容，此人不是为了主战而来，而是认准了此间是正确的救世之道。
“前辈才通古今，冲杀之事，就别想了！”
前来投奔的大修士之中，凌辰最看好的正是这位地庐道人，此人见闻出众，对时局的分析十分清晰，地府能得到此人加入是幸事，比起前来投奔的其余大境界都值得礼遇。
二人笑谈片刻，便踏空来至了长老殿所在，在杨二师伯的接洽下，便开始熟悉地府之事。
直至凌辰与小良走出长老殿，已经是午时，二人却不得休息，转而破空再度离开地府。
向着公输闲鼎所在的机关谷而去。
这位道洲大散修居住之处，十分隐蔽，自从在当年清风真人为凌辰讨要说法之后，对方也为自己打造了一处直通九幽的秘境，如今青灵宗的墨青和诸多宗门的阵法大师都在此地为重塑轮回之事推演。
得到了三生百卜柳的凌辰也的确得到了一些有关三生石的道纹，必须尽快将之交到公输闲鼎的手中。
若是能在亡灵洲进攻道洲之前，攻克一些难题，让轮回能稍微显现出神异能力，便是极大的转机，而他若是得到三生石真意，或者直接将三生石带回来，结合那六道石，构建出轮回，绝对可以让天洲的威势下降到极点。
………………
三垣之地，天市垣高空，药灵山脉。
在木离脱离坐忘之时，手中的仙种已经生出发达的根系，少年将之也扔入药田之中，与那一株苦途轮回草静静生长在一起。
这两株仙果树，真意相合，竟然也产生些许黯淡的异象，能将这本就与轮回和三生有关的仙药培育成树形，凌辰相信这后土大帝恐怕就有三生石的真意，而且极有可能曾经见过并推演了亡灵洲的轮回。
左右看去，整座药谷空空如也，只剩下了自己，便是农帝的拜业弟子也取了仙种前往黄泥山坡，这些人有不是那个想要用仙种布阵的青铜头颅，一个人能让二十株仙种吸收足够的灵性黄泥，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所以也根本不想要争抢了，即使被观星阁带走诸多，也没有人如之前那般想要拼命。
魔洲之人也不敢久待，邪道人明显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但若是在此久待，说不得就魁夜公主就要做出一些招惹对方的傻事，在四位魔王的恳求劝说之下，终是让少女主动引来一朵蒲公英，四人一同离了药灵山。
而此时，在凌辰的感知中，这药谷也渐渐萦绕上一层隐秘的术法，像是护住仙种的果壳一般藏住一切秘密。
少年明白，这是后土大帝，想要看看少年的本心，因为唯有本心才能让最后一株仙种生根。
“瀚海情生树……”
凌辰看着手中的仙种，若说苦途轮回和三生百卜是后土大帝是后土大帝在告诉自己伪装暴露，那这颗仙种便是一道考验，这仙种被培育出来后，除了灵性黄泥，也只有后土大帝用自己的执念摧开，那是大帝对天下众生的博爱，后土大帝也想见一见他对天下的情感。
可凌辰已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许久，这一次他偏偏不想乖乖就范，对方想代替亡灵洲与之合作，与道洲结盟，两座大洲至少也该平起平坐，他又怎能矮上一头？
对于他而言，让这仙种生根，实在是再简单不过……在道洲，他此时的手，正握着此生心安之人，绵绵无尽，情意逾海……
曾经那个无挂碍自己生命的凌辰对那世间有多厌恶，现在这个贪生怕死留恋人间的凌辰就对那女孩有多珍惜，凌辰说错了一件事，完美不是永远接近却又永远达不到的事物，至少在其心中，已经有了一分圆满完整的美好事物，不可多一分，不可少一分……
药灵山谷中，骤然泛起蔚蓝色的光彩，那光芒如同实质，只是一开始就像是一颗汪洋组成的星球，缓缓扩散，仿佛要让山谷周围的高峰全部淹没。
在距离药谷不远处黄泥山坡上，明莹见到了这一幕，她读过无数典籍，如何不知晓那是什么意思？少女咬破了嘴唇忍着抽泣，却依旧胸膛不断起伏，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有委屈，有不甘，但噙满更多的还是正在决堤的泪水……
外界，正在推演那枯燥晦涩的逆乱经文的诸多修士，也有些心不在焉的修士见到了药灵山上渐渐升起的蔚蓝色光芒，古魂大帝之中，对仙药了解颇深的农帝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幕光泽，眼神都渐渐明亮起来。
瀚海情生树，情生若海，永不竭也……这颗灵种竟然这么早就生根，必然不是灵性黄泥能做到，是有人用自己的灵气和本心在催动。
后土大帝将无数稀有宝贵至极的仙药培育成了树形，而其中有三株最受这位大人物得意的，融入轮回的一株草木，化用三生的一颗柳树，以及后土娘娘对世间的无限热爱成就出的一棵瀚海情生树，而那棵树也是寄托了后土大帝成为古魂的执念。
此时正在山谷旁的山峰上，后土大帝小女孩浸泡在木离营造出的这场温暖的光芒海洋之中，却感到了一种迥异于她的热爱，并不炙热灼人，亦非狂执贪恋，只是温润，不为外物所动，亘古不变的柔软。
后土大帝迟迟呆在原地，眼中仿佛闪过无数景象，满月飞星，层云叠嶂，萍水青山……三千异象，百万绝世景象，皆似过往云烟，无一能比配此时的感觉，这位大人物却又在俯首仰脸之间，望见了一处烟火，瞥到了一抹尘埃，与浩瀚汪洋相比，渺小得不足为道，却又震颤心髓，划开心境。
须臾，小女孩先是一笑，而后轻轻念来一字，只一字：“俗……”
她笑，也惊奇，这个大陆四方瞩目的绝世天才凌辰，是个俗人，俗到了骨子里。
可某一刻，那一处烟火尘埃，蕴养了周天群星般，容得下整座天下的绚烂红尘……
………………
“凌辰哥哥？”
小良看着突然止步落在一处积雪满地的小荒原上的少年，疑惑问道。
凌辰垂目入定，嘴角含笑，纯白天地间，倏忽风起，一场清雪寥落，少年的红尘大道刹那领悟到了极境，独独在一个俗字上。
少女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不知所措，显然是少年的主身在亡灵洲产生顿悟，抑或是得到了机缘。
俗到极致的七情六欲如落雪般，蹁跹飞舞在凌辰胸膛，喜怒忧思悲恐惊一切中和亦是空灵之境，而少年所能感受的，也只在方寸掌心的柔软，小良手上传来的温暖，沿着他的指掌手臂，沁满方寸大小的心腔，迸发出万丈红尘光芒，融入俗世，无影无踪。
“便是活着便劫难重重不遗余力，单单如此而已，后土前辈，你若觉得我对着天下有多热爱，那就错了……”
亡灵洲捧着瀚海情生树种的木离，与道洲伴着小良的凌辰同时开口，二者神情淡然，可谓狂傲，似无所忌惮。
“小辈，你很不错！”药灵山上，后土大帝赞赏般说道：“对这天下一味的喜恶，是愚蠢！恶天下者，可见天下恶处，恶天下而从善如流者，可修天下之道，你的主命十分罕见。”
修天下之道，凌辰惊叹这位前辈说到了他的心底，这个“修”字不是修炼，而是修理修整，那是他初入聚灵境后，在桃花洞天所领悟的逆天理念……
后土大帝想要从他的真情实意中窥见本心，凌辰大可随意篡改掩盖，但现在却甘愿陈示给对方，陈示的却不是对天下的情，而是对小良的情。
在道洲被凌辰紧紧握着手的小良，担忧地看向少年，对方是在战斗中顿悟还是在交谈中顿悟？她一概不知。
少年像是在与人一问一答，反正绝非在平静打坐修炼。
“我常以酒，淡去酣梦愁肠，叩问道门本心，仙神佛魔无可解救我者，唯一人挽我恶堕，认我纯良，敛我疯癫，晚辈妄图晓见何所谓不辜负三字，终是只得如后土前辈所斥，一味以喜，愚蠢到底，无愧无瑕的虚妄道途，无可证不可证，亦是希望！”
无可证不可证？！后土大帝双肩垂落，面露讶异，眼中含着修道近十万年来，久违的震惊。
此人定是窥见过去未来，知晓自身道途前人不可证，后人不可证，却依旧毅然决然踏步其上，五十至理不可解，三千大道不可演，此人是在必死之路上步步荆棘，开辟真我命运。
道洲的满天清雪之中，少年遥隔数百万里与亡灵洲至高古魂，后土大帝对话。
小良也不知少年在回答什么，却被凌辰这些话，说出了泪水，只一把将眼前人深拥入怀，胆怯以致心慌，少女误以少年陷入险地。
亡灵洲的药灵山谷，庞大的瀚海情生树虚影之下，少年衣衫长发无风自动，蔚蓝色的光芒微微闪烁，仿佛要冲出圣洁守护大阵，去淹没天市垣的山河万里。
后土大帝同样震撼于眼前景象，瀚海情生仙树是她以自己的执念培育出的仙种，成树在仙果树中央之地，承载她作为古魂存在的意义，其对救济天下悲苦的执念，才摧开那一枚仙种，可此时一个少年竟然因一人，触之生根，瀚海弥天，堪称奇迹。
这位曾经几乎迈入半步无量的大能，本是想见见这个迷失与恶魂星域都要归来的少年，对文明有多深沉的情感，可如今却知晓已经不必。
“这天下好高骛远了。”少年的语气带着几分道韵，玄而又玄的道韵之中，即使包含如何的隐含之意，也能让听着瞬间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这天下舍本逐末了……”后土大帝清晰知晓少年少年在说什么，更明白自己在回答什么，她惊觉少年竟然在教她一些独有却又不可证伪的观念。
各大洲之主皆是奇绝天下的大才，却未先学爱人，便被灌输守护整个文明的理念。
更有甚者，还在摒弃七情而修，理性至极，冷漠至极，为混元大陆而舍一洲，舍一国，舍一人，不能无愧，更非无瑕，其口中所说为了整个文明，更像是个笑话。
后土大帝为自己曾经的好友天妃怒斥过想要欺嫂的现任天洲之主，此时也彻底明白，那半步无量直追其兄的天洲之主，恐怕是早就明白了此事，可惜在参悟真主命至理之时，陷入混乱……
“小辈，你的身份本座不会告诉任何人，那三枚叶子在魂窟之中会给你一些指引，能做到什么，就看你的能耐了。”
后土大帝身形化作光芒消散，像是融入了这片浩瀚汪洋。
木离轻轻臻首，这后土大帝在考验他，他何尝不是在试探这个隐世大能的宽厚仁慈是否是事实，少年明确知晓，自己在经历奠基者祠堂之后，对混元文明的情感也足以摧开手中的瀚海情生树种。
可少年不吝彰显自己私心，却也在让后土大帝明白，他永远不会是如今的天洲之主和玄洲之主，更不会像是曾经任何一位在利益上理智而冷静的大修士，他就是俗到了极致的真实的人，恩怨分明……
………………
感受着怀里女孩的心跳，凌辰与大帝人物陈示本心而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鼻尖轻轻靠在少女的额头之上。
“没事了，小良。”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少女的声音里满是悲苦，也带着些许疲惫，“凌辰哥哥，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无辜之人蒙受劫难，向善之人在煮沸的苦海中煎熬，如果天地不公就可以用命运二字搪塞过去，那其中之人再如何苦中作乐，心里也只会是委屈。
凌辰见过小良主持地府大局，事无巨细，亲力亲为，本应该是最清闲的玉灵阁阁主，却担起了大境界都不在的日子里最沉重的任务，有条不紊，即便是如此，都未表现出丝毫疲惫的女孩，此时却为他在愁苦。
“小良，只要太阳还在，雪总会停的。”
松开了怀抱，凌辰转身背对女孩，轻轻蹲下，女孩伏在少年的背上，少年起身，投手将一枚玉简扔进了机关谷，直接转身没有目的地走入那一方清雪散落的天地。
“凌辰哥哥，便是这雪永远不停，我希望的是你永远在……”
“小良，即使太阳消失，我在，永远在，没有人能杀死我。”
“凌辰哥哥……你总会在这种事上骗人，总会让小良害怕……”
远处机关谷上浮现两个身影，温酒与秋雨望向远处雪色之上渐渐走远的二人，并未上前打扰，即使是两个人却在那白雪覆盖的凄草荒原上，依旧显得十分孤零。
“凌辰公子想要的如此简单，可惜如今这天下，注定让其无法安然。”秋雨知晓凌辰心中索求，可惜树欲静风不止。
“凌师弟会做到的，总有一天。”
温酒能看到那寂寞天地中的万丈红尘，便是其中最难修炼却也最无用的俗妄，也竟显昂扬。
凌辰向着南方走去，不知何时，背上的女孩已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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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思索，念及当年少年被他们三位妖仙捉弄的情景，也明白了凌辰那句有因果在是什么意思了，女子心中对少年的胆魄惊叹佩服，皆是无以复加。
凌辰将地府的思索天下的思维轻易教给了众人，几乎让几位金仙的对世界的观念都焕然一新，知晓不能离开地府之后，几人也乐得自在，这府内的茶酒绝奇，也足够他们细细品味些时日了。
蛇弓带着有些垂头丧气的云仙与血海野老向着居所后方的花园而去，凌辰承担的压力有多大，他们能够想象，也不会给少年添乱。
这三位实力与大陆灵气有关的妖仙，潜力可谓无穷，待到混元大陆灵气彻底复苏之后，恐怕也将是三个大帝人物，三人也十分钟意道洲的环境气氛，少年也只当请来三位大爷。
这地府从外面看来，森然可怖，但真正步入其中，却能感受到一种温馨的气氛，这种感觉，便是地庐道人也有些惊奇，作为周游天下阅尽史书的大修士，他原本想象之中的地府是一处如同精密傀儡令行禁止的残酷冷血之地，现在却只能不断惊叹此间的气氛。
“凌府主，看来你故意冷脸对待华雨丞，就是想让其在之后表现得与道洲不合，给如今在外界或是帝洲那边的天玄细作去看？”
地庐道人似乎早就发现了少年的想法，凌辰在岐山上空说出有对付亡灵洲一战的方法时，他本来毫无头绪，如今在少年的几句话下，他也感觉自己仿佛见到了一条完美的对策。
“前辈不愧是眼界开阔之人。”
凌辰称赞道，在说起道洲附近四个大洲之时，地庐道人虽然没有开口，但也并未有太多惊讶，对方能毫无保留地加入主战派，也是有着与少年相似的想法：无数王朝兴亡，在割地裂土之时，便是一落千丈坠入深渊的开始。
“老朽不但看出了这些，想来公子说的轻巧，但无论是重塑轮回，还是联合亡灵洲，这其中一切，都要耗费万千心血，说不得公子如今已是在殚精竭虑，老朽活了近万年，从未如此诚服过一个人，府主，这条老命便是陨落在你的命令下，也值了！”
凌辰能断定此人不是一腔热血肤浅想要加入主战派之人，这老者的将此间之事看得十分明了，可如今听到这一番话，少年也有些动容，此人不是为了主战而来，而是认准了此间是正确的救世之道。
“前辈才通古今，冲杀之事，就别想了！”
前来投奔的大修士之中，凌辰最看好的正是这位地庐道人，此人见闻出众，对时局的分析十分清晰，地府能得到此人加入是幸事，比起前来投奔的其余大境界都值得礼遇。
二人笑谈片刻，便踏空来至了长老殿所在，在杨二师伯的接洽下，便开始熟悉地府之事。
直至凌辰与小良走出长老殿，已经是午时，二人却不得休息，转而破空再度离开地府。
向着公输闲鼎所在的机关谷而去。
这位道洲大散修居住之处，十分隐蔽，自从在当年清风真人为凌辰讨要说法之后，对方也为自己打造了一处直通九幽的秘境，如今青灵宗的墨青和诸多宗门的阵法大师都在此地为重塑轮回之事推演。
得到了三生百卜柳的凌辰也的确得到了一些有关三生石的道纹，必须尽快将之交到公输闲鼎的手中。
若是能在亡灵洲进攻道洲之前，攻克一些难题，让轮回能稍微显现出神异能力，便是极大的转机，而他若是得到三生石真意，或者直接将三生石带回来，结合那六道石，构建出轮回，绝对可以让天洲的威势下降到极点。
………………
三垣之地，天市垣高空，药灵山脉。
在木离脱离坐忘之时，手中的仙种已经生出发达的根系，少年将之也扔入药田之中，与那一株苦途轮回草静静生长在一起。
这两株仙果树，真意相合，竟然也产生些许黯淡的异象，能将这本就与轮回和三生有关的仙药培育成树形，凌辰相信这后土大帝恐怕就有三生石的真意，而且极有可能曾经见过并推演了亡灵洲的轮回。
左右看去，整座药谷空空如也，只剩下了自己，便是农帝的拜业弟子也取了仙种前往黄泥山坡，这些人有不是那个想要用仙种布阵的青铜头颅，一个人能让二十株仙种吸收足够的灵性黄泥，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所以也根本不想要争抢了，即使被观星阁带走诸多，也没有人如之前那般想要拼命。
魔洲之人也不敢久待，邪道人明显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但若是在此久待，说不得就魁夜公主就要做出一些招惹对方的傻事，在四位魔王的恳求劝说之下，终是让少女主动引来一朵蒲公英，四人一同离了药灵山。
而此时，在凌辰的感知中，这药谷也渐渐萦绕上一层隐秘的术法，像是护住仙种的果壳一般藏住一切秘密。
少年明白，这是后土大帝，想要看看少年的本心，因为唯有本心才能让最后一株仙种生根。
“瀚海情生树……”
凌辰看着手中的仙种，若说苦途轮回和三生百卜是后土大帝是后土大帝在告诉自己伪装暴露，那这颗仙种便是一道考验，这仙种被培育出来后，除了灵性黄泥，也只有后土大帝用自己的执念摧开，那是大帝对天下众生的博爱，后土大帝也想见一见他对天下的情感。
可凌辰已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许久，这一次他偏偏不想乖乖就范，对方想代替亡灵洲与之合作，与道洲结盟，两座大洲至少也该平起平坐，他又怎能矮上一头？
对于他而言，让这仙种生根，实在是再简单不过……在道洲，他此时的手，正握着此生心安之人，绵绵无尽，情意逾海……
曾经那个无挂碍自己生命的凌辰对那世间有多厌恶，现在这个贪生怕死留恋人间的凌辰就对那女孩有多珍惜，凌辰说错了一件事，完美不是永远接近却又永远达不到的事物，至少在其心中，已经有了一分圆满完整的美好事物，不可多一分，不可少一分……
药灵山谷中，骤然泛起蔚蓝色的光彩，那光芒如同实质，只是一开始就像是一颗汪洋组成的星球，缓缓扩散，仿佛要让山谷周围的高峰全部淹没。
在距离药谷不远处黄泥山坡上，明莹见到了这一幕，她读过无数典籍，如何不知晓那是什么意思？少女咬破了嘴唇忍着抽泣，却依旧胸膛不断起伏，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有委屈，有不甘，但噙满更多的还是正在决堤的泪水……
外界，正在推演那枯燥晦涩的逆乱经文的诸多修士，也有些心不在焉的修士见到了药灵山上渐渐升起的蔚蓝色光芒，古魂大帝之中，对仙药了解颇深的农帝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幕光泽，眼神都渐渐明亮起来。
瀚海情生树，情生若海，永不竭也……这颗灵种竟然这么早就生根，必然不是灵性黄泥能做到，是有人用自己的灵气和本心在催动。
后土大帝将无数稀有宝贵至极的仙药培育成了树形，而其中有三株最受这位大人物得意的，融入轮回的一株草木，化用三生的一颗柳树，以及后土娘娘对世间的无限热爱成就出的一棵瀚海情生树，而那棵树也是寄托了后土大帝成为古魂的执念。
此时正在山谷旁的山峰上，后土大帝小女孩浸泡在木离营造出的这场温暖的光芒海洋之中，却感到了一种迥异于她的热爱，并不炙热灼人，亦非狂执贪恋，只是温润，不为外物所动，亘古不变的柔软。
后土大帝迟迟呆在原地，眼中仿佛闪过无数景象，满月飞星，层云叠嶂，萍水青山……三千异象，百万绝世景象，皆似过往云烟，无一能比配此时的感觉，这位大人物却又在俯首仰脸之间，望见了一处烟火，瞥到了一抹尘埃，与浩瀚汪洋相比，渺小得不足为道，却又震颤心髓，划开心境。
须臾，小女孩先是一笑，而后轻轻念来一字，只一字：“俗……”
她笑，也惊奇，这个大陆四方瞩目的绝世天才凌辰，是个俗人，俗到了骨子里。
可某一刻，那一处烟火尘埃，蕴养了周天群星般，容得下整座天下的绚烂红尘……
………………
“凌辰哥哥？”
小良看着突然止步落在一处积雪满地的小荒原上的少年，疑惑问道。
凌辰垂目入定，嘴角含笑，纯白天地间，倏忽风起，一场清雪寥落，少年的红尘大道刹那领悟到了极境，独独在一个俗字上。
少女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不知所措，显然是少年的主身在亡灵洲产生顿悟，抑或是得到了机缘。
俗到极致的七情六欲如落雪般，蹁跹飞舞在凌辰胸膛，喜怒忧思悲恐惊一切中和亦是空灵之境，而少年所能感受的，也只在方寸掌心的柔软，小良手上传来的温暖，沿着他的指掌手臂，沁满方寸大小的心腔，迸发出万丈红尘光芒，融入俗世，无影无踪。
“便是活着便劫难重重不遗余力，单单如此而已，后土前辈，你若觉得我对着天下有多热爱，那就错了……”
亡灵洲捧着瀚海情生树种的木离，与道洲伴着小良的凌辰同时开口，二者神情淡然，可谓狂傲，似无所忌惮。
“小辈，你很不错！”药灵山上，后土大帝赞赏般说道：“对这天下一味的喜恶，是愚蠢！恶天下者，可见天下恶处，恶天下而从善如流者，可修天下之道，你的主命十分罕见。”
修天下之道，凌辰惊叹这位前辈说到了他的心底，这个“修”字不是修炼，而是修理修整，那是他初入聚灵境后，在桃花洞天所领悟的逆天理念……
后土大帝想要从他的真情实意中窥见本心，凌辰大可随意篡改掩盖，但现在却甘愿陈示给对方，陈示的却不是对天下的情，而是对小良的情。
在道洲被凌辰紧紧握着手的小良，担忧地看向少年，对方是在战斗中顿悟还是在交谈中顿悟？她一概不知。
少年像是在与人一问一答，反正绝非在平静打坐修炼。
“我常以酒，淡去酣梦愁肠，叩问道门本心，仙神佛魔无可解救我者，唯一人挽我恶堕，认我纯良，敛我疯癫，晚辈妄图晓见何所谓不辜负三字，终是只得如后土前辈所斥，一味以喜，愚蠢到底，无愧无瑕的虚妄道途，无可证不可证，亦是希望！”
无可证不可证？！后土大帝双肩垂落，面露讶异，眼中含着修道近十万年来，久违的震惊。
此人定是窥见过去未来，知晓自身道途前人不可证，后人不可证，却依旧毅然决然踏步其上，五十至理不可解，三千大道不可演，此人是在必死之路上步步荆棘，开辟真我命运。
道洲的满天清雪之中，少年遥隔数百万里与亡灵洲至高古魂，后土大帝对话。
小良也不知少年在回答什么，却被凌辰这些话，说出了泪水，只一把将眼前人深拥入怀，胆怯以致心慌，少女误以少年陷入险地。
亡灵洲的药灵山谷，庞大的瀚海情生树虚影之下，少年衣衫长发无风自动，蔚蓝色的光芒微微闪烁，仿佛要冲出圣洁守护大阵，去淹没天市垣的山河万里。
后土大帝同样震撼于眼前景象，瀚海情生仙树是她以自己的执念培育出的仙种，成树在仙果树中央之地，承载她作为古魂存在的意义，其对救济天下悲苦的执念，才摧开那一枚仙种，可此时一个少年竟然因一人，触之生根，瀚海弥天，堪称奇迹。
这位曾经几乎迈入半步无量的大能，本是想见见这个迷失与恶魂星域都要归来的少年，对文明有多深沉的情感，可如今却知晓已经不必。
“这天下好高骛远了。”少年的语气带着几分道韵，玄而又玄的道韵之中，即使包含如何的隐含之意，也能让听着瞬间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这天下舍本逐末了……”后土大帝清晰知晓少年少年在说什么，更明白自己在回答什么，她惊觉少年竟然在教她一些独有却又不可证伪的观念。
各大洲之主皆是奇绝天下的大才，却未先学爱人，便被灌输守护整个文明的理念。
更有甚者，还在摒弃七情而修，理性至极，冷漠至极，为混元大陆而舍一洲，舍一国，舍一人，不能无愧，更非无瑕，其口中所说为了整个文明，更像是个笑话。
后土大帝为自己曾经的好友天妃怒斥过想要欺嫂的现任天洲之主，此时也彻底明白，那半步无量直追其兄的天洲之主，恐怕是早就明白了此事，可惜在参悟真主命至理之时，陷入混乱……
“小辈，你的身份本座不会告诉任何人，那三枚叶子在魂窟之中会给你一些指引，能做到什么，就看你的能耐了。”
后土大帝身形化作光芒消散，像是融入了这片浩瀚汪洋。
木离轻轻臻首，这后土大帝在考验他，他何尝不是在试探这个隐世大能的宽厚仁慈是否是事实，少年明确知晓，自己在经历奠基者祠堂之后，对混元文明的情感也足以摧开手中的瀚海情生树种。
可少年不吝彰显自己私心，却也在让后土大帝明白，他永远不会是如今的天洲之主和玄洲之主，更不会像是曾经任何一位在利益上理智而冷静的大修士，他就是俗到了极致的真实的人，恩怨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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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怀里女孩的心跳，凌辰与大帝人物陈示本心而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鼻尖轻轻靠在少女的额头之上。
“没事了，小良。”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少女的声音里满是悲苦，也带着些许疲惫，“凌辰哥哥，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无辜之人蒙受劫难，向善之人在煮沸的苦海中煎熬，如果天地不公就可以用命运二字搪塞过去，那其中之人再如何苦中作乐，心里也只会是委屈。
凌辰见过小良主持地府大局，事无巨细，亲力亲为，本应该是最清闲的玉灵阁阁主，却担起了大境界都不在的日子里最沉重的任务，有条不紊，即便是如此，都未表现出丝毫疲惫的女孩，此时却为他在愁苦。
“小良，只要太阳还在，雪总会停的。”
松开了怀抱，凌辰转身背对女孩，轻轻蹲下，女孩伏在少年的背上，少年起身，投手将一枚玉简扔进了机关谷，直接转身没有目的地走入那一方清雪散落的天地。
“凌辰哥哥，便是这雪永远不停，我希望的是你永远在……”
“小良，即使太阳消失，我在，永远在，没有人能杀死我。”
“凌辰哥哥……你总会在这种事上骗人，总会让小良害怕……”
远处机关谷上浮现两个身影，温酒与秋雨望向远处雪色之上渐渐走远的二人，并未上前打扰，即使是两个人却在那白雪覆盖的凄草荒原上，依旧显得十分孤零。
“凌辰公子想要的如此简单，可惜如今这天下，注定让其无法安然。”秋雨知晓凌辰心中索求，可惜树欲静风不止。
“凌师弟会做到的，总有一天。”
温酒能看到那寂寞天地中的万丈红尘，便是其中最难修炼却也最无用的俗妄，也竟显昂扬。
凌辰向着南方走去，不知何时，背上的女孩已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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