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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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卖这么一个情面给他,换他的顺从合作,这笔交易看来是做得过。

  反正他此刻需要的是安全从上海脱身,又不是非要执意压过他的气势……今出川辉想着目不转睛的盯了邵瑞泽侧脸,看他脸庞英锐轮廓,心里却不由开始想到抵达旅顺乃至以后在新京的情形……

  他总会陪在他身侧,一步一步,从对立直到亲近。

  人都是肉身,并非铁打钢铸,总有一天会服软和顺。

  到时候,他有的是时间让他知道他的心意。

  邵瑞泽抬眸,与今出川辉目光相触。

  “口说无凭,我要打电话回去,亲自确认。”

  邵瑞泽说的平淡,仿佛不是要求和质询,而是平淡无奇的陈述。

  今出川辉难得没有不悦,叹了口气点头,“好的,我同意你的要求,但是先说好,你不能再放肆,不然我真的会下令开枪。”

  “本庄司令曾特别嘱咐我,实在不行,我是可以采取非常手段的。”

  他坐在他对面,静了一刻,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目光却深邃,静了片刻才开口,“你要知道,瑞泽君,我真是不愿那样的,那样吃苦的会是你。”

  邵瑞泽微扬下巴,若有所思地凝视他。

  这目光令今出川辉心里一窒,有种被看穿心事的惶乱错觉。

  “为什么?”

  邵瑞泽忽的微笑发问,“对日本人而言,难道对于不合作的人,不应该是予以坚决的消灭吗,从肉体和精神完全的消灭。”

  今出川辉掩饰住自己心绪,微笑回了一句,“瑞泽君,这条并不适用于你。本庄司令很欣赏你,他曾经表示,没有在你出关前为大日本帝国笼络住你,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失败。但是,现在还不算太晚。”

  邵瑞泽哼笑一声,“其实有时我很难理解你们,你们那种高傲的自信究竟是从哪里而来?好听点是自信,难听点是自作多情。难道自信不应该建立在牢固的基础上吗?”

  “大日本帝国的强盛就是我们的基础。”今出川辉说着目光尖锐,“从明治维新以来,日本一天强盛一天,腐朽的满清不在话下,我们甚至打败了沙皇俄国,现在朝鲜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够了够了。”邵瑞泽不耐烦摆摆手,“有事说事,少给我洗脑。”

  满心炫耀被人堵在喉咙,没有比这更乏味的事情,今出川辉不掩失望之色,反驳一句回去,“瑞泽君,你耐心变差了。”

  “那要看是对什么事。”邵瑞泽啪的合上书,“现在不想跟你扯皮,我要去打电话。”

  他说着站起,顺势伸了伸懒腰,方才坐得太久,人也懒怠了。心中却隐隐泛上一丝酸涩滋味——国家强大了,国人才有本钱自信骄傲,否则就被人压着一辈子抬不起头,所谓落后就要挨打,字字都是血泪。

  今出川辉看他站起,自己也随之起身,保镖拉开房门,两人并肩而行,今出川辉微侧过脸看他,邵瑞泽眼神却不偏不斜,似乎在想心事。

  忽的,今出川辉开口,声音轻如耳语,“瑞泽君,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知是不是纷乱脚步遮盖了这句轻的不能再轻的话语,邵瑞泽依旧面无表情。

  此时的邵公馆早已警卫森严,军警荷枪实弹守卫。

  书房里灯光大亮,窗外却还是一片阴暗夜色。

  灯下沙发上各坐着许珩、方振皓与方振德夫妻二人,四人脸上都压着沉沉忧色。

  三人平安获救,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医生即刻为方振皓与两个孩子做了身体检查,孩子没有什么严重伤口,唯有几处轻微的皮肉擦伤,都不是大碍。只是亲眼目睹子弹穿过血肉之躯,暗夜里爆开的血花,那场面实在太过血腥,令他们哭闹不止。夫妻二人哄劝了许久,两个小孩这时才肯安稳睡去。

  方振皓被流弹击中伤在左臂,医生迅速为他包扎,检查之后不见其他伤痕,万幸没有伤及要害。手腕血肉模糊,他倒也不在意,推开医生自己拿了绷带一层层裹着伤口。

  “他的确是在日本人手里!”

  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令许珩猝然身抬眸,攥紧拳头,而身旁方振德与邵宜卿更是勃然变了脸色。

  他喘了口气,而后将他从中川友那里所得的前后详情一一说来,引得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许珩眸色阴沉,心中之前的猜测此刻已被证实,这分明已是最坏的境地。

  人质脱身想必军座还不知道,这就意味着还要被日本人威胁摆布,不然以他的身手,那个日本人根本拦不住他。

  现在已经有人暗中密切监视一切出海船只,尤其集中于日租界码头。

  之前和熊世斌商议,今出川辉会不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里是要搭乘船只,暗里却是坐上飞机,已达到掩人耳目的意图。

  熊世斌沉思半晌,摇头否定,上海的机场全部被中方控制,检查严密,今出川辉为了安全着想,应该不会为了时间快捷而冒着被检查的风险。

  如此想来,水路则是上上之选。

  “听中川友的口气,他身在公馆,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行动不得自由,而那个姓今出川的日本人更是要带他一起走。”

  方振皓一口气说完了,才拿起杯子,他已经一夜米水未进,能撑到现在已经不易。

  许珩望着因失血而脸色苍白的方振皓,到底心生钦佩。

  原以为只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此刻带着孩子全身而退,还给他们带来如此重要的消息,实在顽强。

  方振皓将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紧紧盯了许珩,“你们打算怎么办?”

  许珩脸上紧绷线条稍柔,唇角有涩意泛起。

  “机场日夜有人巡逻监视,一切物品都要人为翻开检查,想必日本人不会冒这个风险,他们走水路是上上之选。但是如果这样,我们所要面对的问题,就十分的困难。”

  邵宜卿此刻已经急的六神无主,两手搁在膝上,不安的绞着帕子。方振德略一沉吟,“许副官,你是指租界的问题?”

  “没错,英法租界当局均受过军座恩惠,和我们关系融洽,码头随意进出搜查监视都可以。但是日租界向来为日本人把守,心思极为小心谨慎,若非有日籍人员牵线,中国人不能随意进出要害部门,码头更是无法详尽的监视……”

  他说着一顿,“如果码头那里无法靠近,监视不利,军座就有可能被带离上海。”

  “一旦离开上海,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不能允许!”

  方振皓猛然出声打断,“他要是被逼着去了东北,日本人还会逼着他给满洲国效力,到那时,汉奸卖国贼的罪名可是背定了!”

  “衍之肯定不会给小日本卖命,可万一那些畜生要杀了他怎么办,我可就这么一个弟弟,他还没结婚……”

  邵宜卿说着嘤嘤的开始哭,抬起双手胡乱去擦脸上的泪,方振德见状无奈,搂住她肩膀细细安抚,邵宜卿索性扑在丈夫肩上哭了起来,顿时压抑的哭声为屋子里微微回荡。

  许珩紧咬了牙,“汉奸卖国贼的罪名能压死人,日本人一定会大肆宣扬,南京一定会有人揪住不放,以此给东北军和少帅泼脏水,军座绝对会……”

  他肩膀一震,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说下去,仿佛被自己的想法惊骇。

  可是所有人都已经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以军人的刚毅风骨,自然不能接受如此的侮辱,不愿令自己的姓氏蒙羞,一定会用日本人的鲜血清洗自己蒙受的耻辱,而后以鲜血捍卫尊严,以死亡证明清白!

  众人惊骇无言,彼此面色苍白,俱都震住。

  沉默无声,连哭声都顿住。

  桌上电话却忽的“叮铃铃”响了起来,霎时刺破死寂一样的宁静。

  众人刚刚刚抬头,许珩却已经飞身扑过去接起电话。

  “这里是邵公馆……啊,军……军座?!”

  他语声终是不能平缓,带了一丝颤抖。

  眼角一掠,看到屋中众人惊愕之下,均是屏气静声,目光直盯盯在他身上。

  “小许。”那端沉稳的男声开口。

  许珩握紧了电话,“军座,你在哪里?”

  “日本友人的家里做客。”那端像是毫不在意他们的焦急一样,语声一如既往。

  顿时有无名怒火腾升,“军座,你知不知道现在——”

  “闭嘴!”电话那端的话语忽的变得严厉,狠狠打断他的话。

  犹如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上,许珩终于从愤怒之中回神。军座已被绑架,哪里来的机会电话回家,可这千真万确是他的声音,那么只有一点可以解释,军座目前安全无事,即便日本人失去人质,仍然对他礼遇有加。

  日本人必定是在旁边监视,他有话不能出口,而也不能让他在电话里失态让日本人抓住把柄……许珩紧紧握住电话,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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