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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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更有不满者抨击日寇和租界当局,一时间沪上知识界抗日情绪愈加汹涌。日本人办的报纸也没闲着,摆出无数歪理与之辩驳,意欲混淆视听。

  国民政府控制下的《时事新报》针锋相对的发表文章,指明此次事件身系沪上安危与国家利益,赤匪穷凶恶极,扰乱治安,码头之案更是源于不安分子的走私举动,实在是罪大恶极。更拿出前段时间铁路局长遇刺身亡的事件,指责赤匪潜藏在沪上大街小巷,与政府作对,故意利用报界,误导舆论,攻击政府,是可忍孰不可忍。

  上海的各个民主团体发起声援活动,文化界教育界名人大师联合发起声明,针对铁路局长遇刺案件要求政府迅速破案,并且释放羁押在牢中政治犯,彻彻底底遵循政府尊重教育,保障言论与文化的条款!

  邵瑞泽将报纸啪的丢回桌上,面无表情,懒懒靠在沙发中,盯了对面墙上的领袖画像出神。

  小勤务兵端着茶盏推门而入,看他倚在沙发上,眼睛半阖,似睡非睡。他屏息静声,刚小心翼翼的放下茶杯,电话铃顿时大作,吓得连托盘都端不稳。

  沙发上的人闭眼哼了一声,“小许,我猜这是那帮民主团体,你呢?”

  小勤务兵不敢答话,唯唯诺诺应了一声,“军座……我……不是许副官。”

  邵瑞泽睁开眼,不悦抿嘴,冲他挥挥手,小勤务兵立即跑去接起电话,应答了几声回头:“军座,是熊司令的电话。”

  他说完将电话恭敬递过去,而后走出去反手掩上门,在门口刚停留了一刻,就听到传出谈话声,音调蓦地拔高,透出显而易见的愤怒。

  淞沪警备司令部坐落在龙华路,东侧为龙华看守所,关押着数以百计的政治犯与被逮捕的□党人。周围重兵把守,普通百姓不得靠近半步,内设军法处、刑讯处、男女看守所。院内围以高墙,上架铁丝网,墙角有高耸的看守岗楼。而牢房四壁无窗,室内终年不见阳光,牢墙高处仅有小气窗透气,终年暗、湿、臭、闷。

  外院绿树掩映,一派浓荫,里边却是潮湿闷热,甫一踏进去便有腐朽气息扑面而来,邵瑞泽拧起眉,不禁咳嗽了几声,与熊世斌一同走入。

  警卫用力拉开铁门,推至一边敬礼,长廊幽暗阴湿,一路向前,层层铁门拉开起了剧烈摩擦声,和沉重军靴声一起回荡在静默走廊中。拐过一个弯,两边变为了牢房,囚犯从门上小窗打量着外面的世界,见到有戎装军人走过,眼中放射出仇恨的目光。

  走廊通往末端一间昏暗的屋子,熊世斌示意警卫打开铁门,牢房墙上小小窗孔被树叶半掩,漏下几缕微弱光线,照见墙角的木板床。

  有个人沉沉昏睡在半床破絮里,遮了脸颊。

  似觉察有人,他蓦地睁眼,看到铁栏外立着数名军官,眼光一亮,跌跌撞撞扑下木板床。

  邵瑞泽咳了一声,侧头问熊世斌,“这就是说要自首的共匪?”

  熊世斌点头,“此人是共匪上海地下组织总务科的人,职务较低,不过供出了不少联络点,共匪在码头走私也是他供出来的。”

  “原来如此。”邵瑞泽应了声,歇瞟向牢内一眼,“上线他能供出多少?”

  “这个……他供出戈登路的□集会场所……”熊世斌略有迟疑,“但现在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跑了,除了码头之外,其余的我们都扑了个空。”

  他顿了顿又说:“□的联络一般都是单线,人一旦跑了,我们就断了线索。”

  邵瑞泽闻言斜睨了过去,目光冰冷,“马后炮有个屁用!”

  熊世辉一凛,垂下目光不再说话。邵瑞泽微扬下巴,似是因为太热而拽了拽颈间风纪扣,眯起眼打量着牢狱中的男人。

  “你还知道些什么?”他忽的嘴角一挑,慢悠悠发问。

  扑在门上的男子迟疑了一瞬,又急急求饶,熊世辉转过脸似有遗憾,“审了好几天,他再也供不出什么了。”

  “审不出什么就枪毙,关在这里还浪费粮食。”

  男子一愣,立即打起哆嗦,攀着门前铁栏喊出声求饶:“长官饶命。”说着还伸手努力去抓他的衣角,见状邵瑞泽后退了一步,脸上似有嫌恶,熊世斌扶了扶军帽道:“邵主任,需不需要请示南京?”

  邵瑞泽拿手掩住口鼻,侧脸咳嗽了一声复又开口,“你打的报告回了么?”

  “南京批示,若无价值,就地正法。”

  “这不就行了。”邵瑞泽眯起眼,“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你以为他是第二个顾顺章,还是第二个向忠发?”

  看到熊世斌似有迟疑,他反而微笑,“从□叛变而来,不得委以重任,不赋予重要实权,失去价值马上正法,中央CC系的徐处长还不是照样处死了顾顺章?”

  他冷笑着加了一句:“处死了他,眼下的局面好收拾多了!”

  报界的诘难可以忽略不计,不过是些书生只有喊几句的力气,目前最要紧的是稳住民主团体。不少的文化名流看似文质彬彬,却能有关系捅到南京去,南京宣称会保障言论与文化、维护舆论,委座又是极好面子的人,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触霉头的可都是底下人。

  而且,有什么总是在困扰着他。凭着直觉,铁路局长被杀,总觉得有什么蹊跷。

  邵瑞泽一边走一边想,等到了熊世斌的办公室里,已经想出了大致的解决办法。他坐在沙发里接过递上的热茶,拂去茶汤上浮叶喝了一口,拈起青瓷茶盖在杯沿一叩,看向办公桌后的熊世斌,“熊司令,眼下上海滩的文化名流口口声声要我们释放犯人,还要查清冯局长被杀一案,你怎么想。”

  熊世斌静默了片刻,恶狠狠开口,“一帮读书的,成天跳出来议论国政,好像本事大的不得了!偏偏委座又待他们如上宾,真是棘手。”

  邵瑞泽也不言语,叹一口气,看起来又是赞同又是苦恼。

  一阵缄默过后,熊世斌放下茶杯道:“冯局长一案倒是差的八九不离十了,激进分子干的,背后还有日本人的影子。”

  邵瑞泽闻言抬眸,目光复杂,“你说日本人?”

  “对,日本人。就是上次的黑龙会。激进组织混淆不齐,黑龙会借机渗透。”熊世斌说着也微微变了脸色,“掩盖身份然后投其所好,以扰乱政府为条件,向一些最为激进的组织提供武器和经费!”

  邵瑞泽放下茶盏,沉吟道:“那么,之前的运动,还有市政厅的事件,不是单纯的学生活动。”

  “以相文裕子一案来说,的确不单纯。”熊世斌看着他,“调查科的人逮捕了疑犯,发现,从年初至今的诸多事件,无一不指向黑龙会。”

  “冯局长被杀与我遇刺,看似是激进组织所为,甚至被栽赃到□头上……”他语声一顿,似有迟疑,目光里透出寒意,“其实这幕后黑手都是日本人?”

  熊世斌一迟疑,却点头,“以目前的线索来说,是这样的。但是无法知道他们的目的,而且以目前的情势,我们没办法查的更多。”

  邵瑞泽抿唇不语,眸光却蓦地变冷。

  两人相对无言,壁上挂钟嗒的一声,似一枚石子投在死寂的水面。

  他咳了一声,又拿起茶杯,“这件事先放过。这几天码头血案闹得沸沸扬扬,你想怎么收场。”

  熊世斌冷笑了声,“动了那么多人手,只抓到几个□分子,不少人在枪战时就死了,他妈的真是得不偿失。那帮读书人又要我们放人!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文化人到不可怕,可怕是委员长过问此事,你是知道的,码头的血案实在是太肆意,报纸传的沸沸扬扬,个个指责手段太狠。读书人又一根筋,很可能会捅到委员长那里去。”

  “妈的!”

  熊世斌骂了一声,而后垂下目光思考,半晌抬起头,“那……依着邵主任的意思,怎么办?”

  邵瑞泽翘起腿,望着窗外,也似乎在思考。

  “这样吧,释放一批,堵堵他们的嘴。”

  “释放□分子?!”

  “又没有大人物,都是些小虾,你关着有什么用?拣着差不多的放出去一批,让报纸造造声势,又给名流们卖个人情,有什么损失的?你抓的还真有什么顾顺章向忠发之流?”

  熊世斌默然不语,脑中却在衡量得失,最终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委员长为了面子怪罪底下人,吃不了兜着走。再说现在的□分子都是些喽啰,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有。”

  邵瑞泽笑了一笑,说,“那不正好证明熊司令你剿匪得力,治安良好么?”

  彼此相视一笑,各自喝茶。

  商讨了一会儿,熊世斌表示自己会马上着手准备选择一些政治犯释放,同时对一些死硬分子实施枪毙,几日后会将具体的报告送给邵瑞泽过目。虽然一向不怎么想插手具体事务,邵瑞泽想了想还是应允了,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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