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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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听到方振皓目前的住址,史密斯顿时瞪大了眼睛,赶忙把嘴里的咖啡咽下去,夸张出声:“Oh,mygod!方,你竟然会住在那种地方,真是令人羡慕!”

  听到这话,方振皓第一反应是邵瑞泽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第二反应是那只白胖的肥兔子,他急忙摇了摇头,装作漫不经心说:“一个远亲,寄住而已。过几天我就搬走了。”

  史密斯连忙摇了摇头,一下子变得严肃,“方,你知道吗,上次公共租界东区那里有几个中国记者被杀了,右手被砍下来。据说是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惹火了日本人。”

  他说着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现在公共租界一点也不安全,日本人来往随意,想怎么做都没人敢管他们。”

  “这怎么可能,这是中国的土地!”

  “嘘,小声点。你忘了民国二十年的事了?那次连日本海军陆战队出面干涉了。各国的侨民都觉得不安全,所以我说,你住那里,最保险!”

  方振皓敛住心中不快,只能装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淡淡说,“寄人篱下,总有不便之处,况且……”

  史密斯觉得他神情古怪,追问道:“况且什么?”

  “况且……唉……不说了,没什么好说的。”

  “你啊,读书的时候就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史密斯撇撇嘴,两个人重归于寂静。杯中咖啡快见底的时候,听到邻桌有两个生意人模样的男子窃窃私语,方振皓侧目看去,只觉得他们一脸愁苦。

  “这年头,日本人还让不让人活了,再这样下去,我在租界北区的铺子可真是要关门大吉了。”

  “关吧关吧,乡下还安宁点。这年头,连政府都不管,老百姓怎么活。”

  “政府那帮吃白食的,对!还有那群当兵的,就和那张少帅一样是脓包软蛋的废物。”

  “老哥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西北宁夏那马家军,八九岁的娃娃就是旅长师长;四川刘湘的刘家军,刚落地的娃儿就有军衔,一帮毛孩子的军队,能指望他们什么。”

  “对,对!就像咱们上海这上海行营主任,不过是个二十八九的小子,这么一大摊的事情,年纪轻轻乳臭未干,能做成什么,依我看,民国二十年的那窝囊事情,还得再来一回!”

  “东北刚闹了易帜,俄国毛子和小日本轮着不安生,这九一八才没几天哪,黄鼠狼专捡病鸭子咬。那张少帅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军国大事全部交给了一群年轻后生,这能不叫老百姓提心吊胆吗?”

  不知为什么,方振皓又一次想起了邵瑞泽那副懒洋洋、似乎什么都漫不经心的神态,他叹了口气,他一点也不觉得邵瑞泽做过的事情有什么值得夸耀,第二次直奉战争说到底还不是中国人窝里斗?等真的遇到了豺狼虎豹就变成了脓包,有这样的人在,中国恐怕才会贫弱至此。

  像是为了证实似的,史密斯还特意带他去了事发地点,街道正当中还残留着血迹,干涸的褐色印子触目惊心。方振皓不忍再看,同胞的血犹如地狱火焰般令他灼痛。

  等回到邵公馆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但公馆里外还是灯火通明。进了客厅看到邵瑞泽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手持一杯牛奶,见到有人进来,也只抬了抬头。

  “下次回来早点,当心一个人在外出点什么事。”

  下午在白俄餐厅里听到的话,让方振皓原本心绪就很不舒服,听到邵瑞泽口气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在谈论天气好坏,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深深地不快,干涸的褐色血迹还在眼前回放,鬼使神差的,他面朝沙发站定了,深吸一口气,说:“治安不好,会出事,可上海治安难道不是你的责任么?!”

  邵瑞泽翻弄报纸的手只停了一瞬,随即抬眼,幽黑的眸子愈发深邃,随后扔下报纸,端起杯子来慢慢喝,彷佛没听见。

  方振皓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异常尴尬。

  好半天,邵瑞泽只慢悠悠吐出来几个字,“那是上海警察局和警备司令部的责任,与我无干。”

  方振皓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游移,想要看出些什么东西,但对方脸上神色怡然,嘴角犹带一丝笑意。顿时觉得心里觉得厌恶,他转过身去,“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被外国人欺辱,身为上海督军,眼看着市民遭难,你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

  没听到邵瑞泽的任何回应,他微微回了头,只瞧见他双腿搁在茶几上,双手抱臂靠了沙发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闲适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一天一章,分中午和晚上更~~~

  今日的的更完鸟~

  筒子们!不要霸王我啊!

  第四章

  如果细看的话,邵瑞泽的眼角眉梢稍稍上挑,带着几分笑意的时候,正是旧式戏文里说的“回眸一笑去秋波,教人心荡魂意牵!”

  不过此刻在方振皓看来,只能再徒增几丝厌恶。

  邵瑞泽仍旧看着他,眸子幽黑深邃,在橙黄灯火下,愈发朦胧如谜。

  “继续。”

  漫长时间过后,邵瑞泽轻轻松松吐出两个字,歪了头瞧着眼前人,似乎只是在上海大戏院头等包厢里,瞧着当红花旦沈云庆的一出好戏。

  原本一肚子的怒火,犹如被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的话都噎在嗓子里,好像梗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鱼刺。气氛一时滞住,方振皓站在原地,他只觉得从邵瑞泽身上散发出一股异常沉重的气息,可要真说起来,又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只看邵瑞泽脸色如常,嘴角上翘,看似轻松闲适,可脑中有个意识总是提醒他,那只是一张人皮面具。

  邵瑞泽无声笑了笑,拿起报纸重新翻阅,方振皓看清报头才知道那是《字林西报》,头版头条赫然是报社记者被杀横尸街头的新闻。伴随着报纸的翻页声,邵瑞泽的声音飘进他耳朵,“找到了工作就专心上班,你是医生,就去做自己应该做的,别的事情少操心。”

  方振皓好似没听进去,眼神盯着头版上的大幅图片,图片上那个年轻的记者倒在血泊里,就算只是黑白照,依旧触目惊心。正处在韶华的年轻才子暴尸街头,已经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而本该保护他的人,明明只需要举手之劳,却一点点也不以为然。

  照片像是一根细细的导火索,霎时又将他的愤怒点燃。

  “身为上海督军!日本人都欺负到了家门口,非但不能保护市民,反而躲在洋房里无所事事,老百姓养着你们这种当兵的有什么用!”方振皓再也按耐不住,啪一下扔掉手中皮包,两道漆黑的眉拧起来,眼睛里透着愤怒,立时冲淡了那张脸的秀美。

  “做自己应该做的,那你该做的又是什么?!难道不是要护着百姓不让他们受苦么!你说你做了什么!他不是你的同胞吗?!同胞在流血,你却无动于衷!你说,你还是不是中国人?!”

  他说着,用手指着坐着的邵瑞泽,仿佛那就是杀害了年轻记者的凶手。

  没错,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狼狈为奸,沆韰一气,他也是凶手。

  “自己的老家东北都丢了,被日本人赶狗一样赶出了山海关,不以为耻,还洋洋自得,国家就是有了你们这种人,才会到了现在这部田地!被人任意欺凌!”

  蓦地,邵瑞泽从阴影中抬眼,面容隐在灯影里,眉和鬓像是刀裁一样的凌厉。

  邵瑞泽的眼神让他滞了一下,心中继续已久的怒火仍在膨胀,可他看到他站了起来,身影逆了灯光,朝着他一步一步走来。

  迫于身高的差距,方振皓后退了一步,对方身上那股压迫性的气息让他开始不安。气息压了下来,肩膀一重,被他伸手按住了肩头。方振皓反而一笑,“怎么?被说中了?兵痞气来了?没本事对付日本人,只会窝里……”

  话音未落,肩头像是被铁钳钳住,肩上的五指用力,骨头似是要被捏碎一样疼,顿时让他滞住了声。

  一个是寒窗十载的书生,一个是摸爬滚打的军人,他一点也不怀疑,只要他愿意,他便能立刻扭断他的脖子。

  邵瑞泽嘴唇抿成一线,神色已经如常,将喜怒敛藏得很好。

  方才的话实在刺耳,换作年少轻狂的时候,他只会二话不说,毫不犹豫扭断他的脖子。

  他收紧捏住他肩膀的手,感觉着手下身体开始颤抖,肌肉变得紧绷,只要他愿意,就算不扭断他的脖子,也能让肩胛骨立时脱臼。邵瑞泽看到年前的男子眉眼紧绷,眉毛扭作一团,眼梢也吊起来,似乎是在忍耐。

  那双眼睛里的光却还不屈,狠狠地瞪着自己。

  二十四五的年纪,热血正直,倒也无可厚非,民国十九年自己曾做过的事,说出来倒也算不上多光彩,被这些学生嫌恶……这么想着,邵瑞泽不觉失笑,随即放松抓着肩膀的手,而后低了头。

  肩膀上刚刚一松,气息就压了下来,方振皓仰起脸看清了他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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