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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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遇袭,刺杀,学生风潮,和关东军的暗中传信,禁学令,以及压在他身上的重重压力……好像有什么串成一线,但最重要的,却不得而知。

  一切都蒙在黑黑的幕布之后,看不清楚。

  邵瑞泽面色如常,眼中却有复杂神色一掠而过,随即悄然敛起。

  “没什么,你多想了,日本人在中国境内的间谍特工只多不少,一个一个费神去猜,非得累死不可。”

  方振皓却未忽略那抹含义不明的神色。

  他看到他收回目光,转向别处。

  眉弯似的月亮从树梢移到中天,照着清寂的公馆,四周已经安静的入睡。

  挑一挑眉梢,他看着月亮笑,“还在国外的时候,功课繁重,偶尔看到月亮就觉得伤怀。遇上节日了,才了解什么叫做每逢佳节倍思亲。”

  邵瑞泽抬起目光,也看过去,“国外的日子,你也学了不少东西吧,例如这个……”他说着拿起他身侧的那支口琴,“我还记得你上次吹过的那个肖邦……什么来着?”

  “肖邦F小调第二练习曲,那时候觉得好听,就选修了音乐,什么乐器都看不中,就选了口琴。”

  “有原因吗。”

  “因为又小又轻便,容易携带。”

  他拿过口琴,笑了一笑,目光隐在半垂的睫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拿出来吹吹,胡乱吹一气,之后会好很多。”

  邵瑞泽一笑,似乎也被感染,抬眼间迎上他清澈目光。

  如水月光映着那双眼睛,里面流露出掩不住的孩子气。

  那样的东西,他已经失去很久。

  心里突然想起什么,他莞尔一笑,“风花雪月这种东西,我实在不会,要不请你去喝酒吧,看谁先喝趴下。”

  方振皓回过神,唇角牵起摇头,“算了吧,这么晚,你出门兴师动众,警卫森严的,小心再遇上什么。”

  “穿便服去,又没关系。”

  他还想说什么拒绝,忽然觉得胃里一阵黯痛,直疼的倒抽冷气。邵瑞泽连忙揽了他肩,看他微微偏头,脸上渗出细密汗珠,“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没怎么吃饭,晚上又吸了冷风,胃有点疼。”

  “你有胃病?”邵瑞泽说着用大衣严严实实将他裹住。

  “留学的时候吃不惯那些东西,不过不算严重。”方振皓微闭了眼,弯下腰,声音低涩。

  “冷风里坐了大半夜,不着凉才怪。”邵瑞泽叹口气,“赶紧回去睡觉。”

  他说着站起来,看他依旧坐着弯了腰捂着似乎是疼痛地方,“站得起来吗?”

  方振皓觉得胃里一阵一阵的疼,强忍着点头,朝他伸手,要他把自己扶起来。

  邵瑞泽握了他手,俯身揽住肩膀,将他揽在怀里,忽的笑了笑,“南光,你说,我是抱回去,还是扛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恩……小方反省了,反省的很彻底。

  第三十章

  一觉醒来,已然午后。

  身在卧室柔软宽大的床上,方振皓睁眼,怔怔躺了片刻,而后翻身坐起。

  揉着太阳穴,回想起昨夜的情形,如零星电影片段闪回脑中。

  数天没有好好休息,吃饭也食不知味,神思焦虑,又吸了那么多冷风,好几年没有犯过的胃病一下又复发,几乎疼得无法忍受。他依稀记得自己被他送回来,还倒了杯热牛奶递在他手中。

  又给人添麻烦了。

  冲了热水澡出来,回复些清醒,撩开窗帘看,天气有些阴沉,灰灰的云层低垂着,积得很厚,像是还要下雨的样子。他站在窗前,推开一条小缝,带着土腥气的风灌进来。

  桌上乱七八糟,书本纸张钢笔都堆在一起,看着更加心烦,于是三下五除二的清理了,该扔的扔,该放回书架上的放回去,该藏起来的藏起来……最后翻到一个硬皮本子。他怔了怔,慢慢翻开。最开头的时间还停留在大洋彼岸,密密的写着对于学校的留恋,对未来的向往,对于国家的痛心疾首,还有满满一页意气风发的心境。

  然而最后一页上只记了寥寥几行。

  “1936年,4月6日,雨。”

  “今天是第三天,但依旧不知道来龙去脉,依旧不敢相信那就是真的。发生在上海的事情太多,无从说起。每个人仿佛都藏着秘密,每个人脸后好似还藏着另一幅面具,人怎么能背负这么多东西生活,那将会多么痛苦。”

  “不知道,自己以后似乎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最后一行字迹已经十分凌乱,饶是现在已经平静,也能看出当时悒郁无助的心境。

  那时的内容,不过是这些。

  方振皓看着,面上浮起一丝自嘲的微笑,闭了眼摇头,啪的合上本子。

  将本子放进书桌最下面的抽屉,而后重重的推进去,锁上。

  他想,应该再去买一个新的了。

  下楼吃了李太给他准备的热粥,方振皓蓦地想起还要去看看史密斯。史密斯也已经被释放,想必现在应该没有上班的心情,应该还在医院不远租住的民房那休息。想到这里,方振皓叹口气,穿戴好了准备出门。

  李太从后面追上来,递了把雨伞给他,他想了想推开,笑,“一会儿就回来了,不用。”

  “那方先生早些回来,看这天,可说不定要下大雨的样子。”

  坐了叮叮当当的电车去往医院,刚下车就发觉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才走几步肩膀就湿了一片,他倒不怎么介意,只是加快脚步,窜进旁边的弄堂,拐了几个弯,朝着后面而去。

  咚咚咚敲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方振皓顿觉得疑惑,后退了几步,盯住二楼窗户,喊出声,“史密斯!史密斯!”

  许久还是没人回答,倒是旁边的一扇窗户开了,一个胖胖的妇人探出头,竖起柳叶眉朝他喊,“叫魂呐,孩子都被你吵得哇哇哭。”

  方振皓见状问,“他在家吗?”

  妇人朝旁边一瞥,“你说那洋鬼子?没,好几天都没听见动静。”

  “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妇人眉毛一挑,“谁管那么多闲事。”

  说着手一缩,啪的关上窗,方振皓又在弄堂里站了一会,敲门依旧无人应声,眼看雨越来越大,也不能在留在这里再等。

  雨已经下得密了,整个弄堂里都显得湿漉漉,房檐屋角处处都在滴水。一边走,脚下一边踢着石子,带起的水花溅湿了裤脚。方振皓垂下目光,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有些黯然,他现在没事了,可别连累史密斯出事,要真是那样,良心不安。

  走到大街上,看到人人都行色匆匆,用手上的东西遮着头脸,黄包车载着主顾在雨帘里飞快的跑,小孩子却在雨里欢快的踩着水洼。他站在医院大门旁遮雨,心里直后悔没听李太的劝,带把伞出来。

  还是去医院里打个电话,叫辆出租汽车过来吧。

  方振皓蹙眉不语,看了密密的雨帘刚这么想着。

  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过他身边,缓缓在大门口停下,司机的车窗摇下来,前后看了看,而后倒车。方振皓低了头正若有所思,目光无意一扫,看到轿车停在自己身前,车身被雨水浇的黑亮,后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邵瑞泽略带笑意的脸。

  “上车。”

  方振皓先是意外,而后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

  邵瑞泽笑着又重复了一边,“上车。”

  雨下得越来越大,街上行人渐渐稀少,柏油马路却因为下雨变得很滑,行人、黄包车、轿车汇集在一起,将道路挤的满满当当,纷乱而喧闹。方振皓本来以为会回家,没想到轿车七拐八拐,拐到别的方向上去了。

  邵瑞泽侧过头看一眼,“还疼么。”

  才记起他说的是昨晚的胃痛,方振皓淡淡一笑,“没事情了。”

  “嗯。”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看你闷得慌,去找个地方散心。”

  “哦。”

  “这么快就来上班?”

  方振皓侧脸对他一笑,神情轻松,“只是来看看罢了,明天再来上班。”

  说话间车已停了,虽然时间还早,天色却因为下雨黯淡不少,附近的霓虹灯亮起来,依稀能看到的细如牛毛的雨丝。邵瑞泽倒也没撑伞,一身便服领了方振皓往前走。他也觉得这几天自己把他禁足在公馆里,闷也闷死了,于是就领他来了这家“马里可夫”,尝一尝罗宋大餐。

  小小两间门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几张白木长台用碱水刷得发白,铺着亚麻桃花十字绣,配以硕大的铜蜡烛台,朴雅之余,很有几分沙俄的味道。金发碧眼的老板娘立在柜台后,大雨天冷也穿得少,露了雪白的胸脯。

  老板娘将两人带到小包间,木质餐桌铺了雪白桌布,还点了两支红色的蜡烛,光线颇是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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