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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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不想再谈这件事情,邵瑞泽低了头,低声转开话题说:“师父,我还以为,您跟师母都已经去武汉了。”

  “的确,大部分政府要员都已经去了武汉,孔家也都走了,不过委座与夫人还在,我们还不能走。”吴炳章叹息了一声,“当时上海战事正急,你在前线杀敌,战端一起,你我师徒二人下一次见面,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邵瑞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踌躇了会才说了句听起来更像是在敷衍的话:“师父,现在战局紧张,您还是跟师母尽快离开南京。”

  吴炳章却说:“伤得重不重?”

  邵瑞泽顿了顿,故作无所谓一笑说:“要是伤得重,这会还能在您面前?”

  “行了,不用给我插科打诨。说实话!”吴炳章语声严厉。

  “十……十八块弹片,两块取不出来,就留在皮肉里了。”

  吴炳章看他再度低下头,语气却一下子放软了,“你小子,还有那么一股精气神,还有东北汉子的血性,到底没让我丢了老脸,没让委员长脸上无光。罗店大捷,金山卫撤退,战功彪炳,说是军人之楷模,民族之英雄,也绝对名至实归。”

  邵瑞泽却依旧垂着脸,帽檐压低,拉扯着白手套。

  静了许久,吴炳章话锋一转问,“衍之,你说,南京能不能守住?”

  邵瑞泽却答非所问,“师父,11月3日山西战场丢了忻口,11月8日失了太原,是真的吗?”

  身边没有做声,邵瑞泽知道这肯定是默认了,他微微叹气,“我掩护着大部分部队撤下来,那真是日军势如破竹,国军兵败如山倒。各部队撤到乍浦、平湖、嘉善、吴县、福山一线的吴福防线。我们经连续血战之后仓促撤退,士气沮丧,部队完全失去了控制。吴福线虽设工事,但是开锁钥匙都在当地乡绅手里,战端一开,乡绅们全跑了,根本找不到开工事门的钥匙,结果大部分重金修建的工事根本没起到作用。现在全部军队,退向了最后一道防线的无锡到江阴的锡澄线。”

  决断南京城的弃守问题刻不容缓,这最后一句,却没有说出来。

  吴炳章声音沉痛,“九国公约上苏联提出集体制裁日本,英美诸国却发表了一份不痛不痒的公告,委座当初一直是指望日本把美国和英国惹火,好让英美和日本打起来。可看来,目前指望英美调停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邵瑞泽扶了扶军帽,平静说:“师父,南京守住与否,不是我能妄议的,全看委座。”

  吴炳章顿时沉默,良久之后艰难开口,“衍之,为师要你说实话,刚从前线撤下来,情况你最清楚,说,说实话!”

  话音落下去,吴炳章听到身旁又是一身长长的叹息。

  “我军在上海会战中损失很大,又经过了混乱的长途退却,已经没什么战斗力,非到远后方经过认真地补充整训,否则不能恢复战斗能力。而敌人一定会利用在上海会战争得的有利形势,以其优势的海陆空军及重装备,利用长江和沪宁,京杭国道等有利的水陆交通条件,直逼南京。浦京地处长江弯曲部,地形背水,敌人可以从江面上用海军封锁和炮击南京,在陆上可以从鞠湖截断我军后方交通线,然后以陆海空军协同攻击,使南京处于立体包围形势下……南京要死守,是守不住的……”

  吴炳章却紧追不舍,“你看南京能守多久?”

  漫长的沉默,邵瑞泽最终喃喃吐出三个字:“……天知道。”

  最后一个字说完,吴炳章也骤然沉默。

  “衍之,你想守南京吗?”过了许久,他这么问。

  “师父,您想让我守吗。”邵瑞泽淡淡说,“若是您想,我无话可说。”

  “不。”吴炳章断然摇头,看向车窗外,“我只是问问而已。”

  “衍之,你太年轻资历原本就不够,而上海一战又打的惊天动地,打出威名,委座有意栽培你,不然也不会一下既是勋章又是晋升,委座对我言,他看你能力出众有意栽培你。但我待你如自家儿子,上海一战你已竭尽所能,差点以身殉国。就算委座有这个打算,我也不会让你去白白送死。”

  邵瑞泽苦笑,“多谢师父。”

  到了吴家公馆,吴夫人一眼瞧见他,当即就不可抑制的落泪。

  吃饭时还一个劲问他如今南光在哪里,当听说已经去了内地,吴夫人这才安下心来。

  夜幕升起来,邵瑞泽躺在了床上,仰望着天花板。

  还记得,去年来南京为少帅奔走,他住的就是这间屋子,那时还有南光陪伴在身侧。不可否认,他现在非常思念南光,也不知道南光身在何处,现在是否也同样的想念他?

  他拿起那个玉坠,放在嘴边轻轻一吻。

  11月14日,日军第16师团主力从浒浦口一带登陆,当天第1师团攻占太仓。

  11月15日,在日军第6师团的攻击下,昆山沦陷。

  11月16日,吴江陷落。

  11月18日晚,在日军第6师团、第9师团、第16师团的南、中、北三路合围下。苏州城内外约的四万多中国守军慌乱向无锡方向溃退。

  确定了固守南京的方针后,国民政府决定于11月16日决定迁都重庆。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迁重庆,军事委员会则视战局发展由委员长蒋介石临时指定地点。11月20日,国民政府发表迁都宣言。

  “迩者暴力,更肆贪黩,分兵西进,逼我首都,察其用意,无非欲挟其暴力,要我为城下之盟。殊不知我国自决定抗战自卫之日,即已深知此为最后关头,为国家生命计,为全国人格计,为国防信义与世界和平计,皆无屈服余地,凡有血气,无不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心。国民政府兹为适应战况统筹全局,长期抗战起见,本日移驻重庆,此后将最广大之规模,从事更持久之战斗,以中华人民之众,土地之广,人人本必死之决心,以其热血与土地,凝结为一,任何暴力不能使之分离,外得国际之同情,内有民众之团结,继续抗战,必能达到维护国家民族生存之目的!”

  与此同时,国民政府正式任命唐生智为南京卫戍司令长官。接着,唐生智张贴布告,宣布戒严。从此,南京进入战时状态。12月1日,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率国民政府一部分官员正式在重庆办公。随着政府迁都,南京地区及沿海的包括采矿、电机、无线电、化学、罐头、陶瓷、玻璃、印刷文具、五金、纺织、皮革等各行各业的工矿企业纷纷内迁。一时间,南京城内人心惶惶,有办法的都千方百计内迁了,南京的火车票和轮船票一时爆涨,价格是原来的好几倍仍然难以买到。百万人口的都城一时间只剩下几十万人口。

  与此同时,日军大本营下达新的华中方面军战斗序列命令,“攻占敌国首都南京!”

  日军的飞机已经三次空袭南京,凄厉的警报声在初冬的寒风中震颤回荡,此起彼伏的炸弹使整个南京城战栗不止。

  12月6日,南京郊外炮声隆隆,中日两军已在郊外接火。蒋介石携宋美龄飞离南京之前,最后一次去晋谒了中山陵。

  “美龄号”专机在南京城上空盘旋一圈,被战斗机护航,穿过云层向西飞去。

  吴炳章和吴夫人,还有一些才可撤退的官员,乘坐最后一班飞机前去武汉。天色阴蒙蒙的,机场上风异常的大,邵瑞泽在离城前去送别两人,吴夫人身裹貂皮大衣,双颊被冻得通红,像是母亲一般将他拥抱,语声哽咽道:“好孩子,可千万别出事,婶子年纪大了,经不起吓。”

  邵瑞泽苦笑,回答说:“衍之记住了。”

  吴炳章站在一边,不住的摇头,痛心疾首道:“总理在天之灵得见今日,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我这做学生的,实在是有愧,有愧。”侍从赶紧上前搀扶,吴炳章用手擦着纵横的老泪,“衍之,你收拢完部队就速速赶来武汉,这守城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要出头!”

  “是。”邵瑞泽又看向吴夫人,宽慰道:“婶子莫哭,没事没事。”

  吴夫人擦着眼泪,又听他说:“我为国效命,就顾不上家了,将来若是在重庆见到南光,就麻烦两位多多照顾。”

  吴夫人抽噎道:“放心,南光这孩子我很是喜欢,老吴也同意了。要是南光愿意,我们两口子收他做干儿子。”

  邵瑞泽感激点头,目送他们上了飞机,微微笑了挥手致意。

  黑色的小点消失在了阴蒙蒙的云层里。

  一转身,他却在不远处看到了罗卓英。

  罗卓英是陈诚的副手,陈诚已经西撤了,他却被留下来做南京卫戍副司令长官,留在卫戍司令唐生智身边,用意是不言而喻的。邵瑞泽却也懒得再去想那么多,径直走上前去,与他握手。

  两个人在罗店一同坚守了三十八天,并肩而战,生死感情是有的。此等情况下再见,都不由得有些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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