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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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李太应了,又听他问:“他呢?”

  知道先生这是在问谁,李太笑了笑说:“一早上就走了,说是有活要忙。这不,连午饭也没回来,晚上怕又是黑透了才能回来。”

  邵瑞泽噢了一声,再没多问。李太当了多年的管家,眼头活得很,看他风尘仆仆模样,一路上早已汗湿鬓角,忙叫吩咐下人给他预备衣物,先让他上楼更衣休息。等邵瑞泽从浴室出来,已经洗去了路途风尘,换上雪白衬衣,灰色暗纹长裤熨得笔挺,他边扣上袖扣边下楼,餐室里热腾腾的稀粥小菜也已搁在桌上。

  李太一边布菜,一边问:“先生这次回来住几天,我也好吩咐老于去给先生置办些生活用品。”

  邵瑞泽咬了口包子,摆摆手,“不用大动干戈,我明天中午飞南京,大概三五日就回西安,你看着办。”说着又想起了些什么,吩咐李太去下午去百货公司买些进口的礼品,去南京的时候带给吴夫人。

  从溪口回上海是乘飞机,下了飞机就是汽车,原本应该是不累,但是军统局的人一直陪在身侧,浑身的弦总是绷得紧紧地,就连说话也在戒备。他进了客厅疲惫的靠上沙发,太阳穴在微微跳痛着。

  沉沉叹息一声,他仰头闭上眼,此刻周身松懈下来,仿佛全身力气也随汗水一起蒸发。

  住在溪口的那两天,他与少帅形影不离,但特务始终盯在左右,交谈备受限制,唯有夜晚抵足而眠,才能同昔日一样促膝长谈。离开前的那个夜里,兄弟两个人,说了大半夜的话,说到动情处更是无语凝噎,却连哽咽都不敢出声。

  少帅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起西安事变他的无奈和抉择,说到自己也曾想过兵变的后果,说他是在宋子文的保证之下跟委座来南京的,未想到被扣。

  最后谈到了二二内讧,少帅是已经知道了,一谈起来竟是眼泪倏然落下,怎么止都止不住。

  一夜无眠,天快要明的时候,少帅拉了他的手,哽咽着叮嘱,缩编也罢,而今唯有要他一手领导,东北军如能团结,抗日战争扩大,他就有恢复自由的可能,一定要此话传达给东北各军长,请各位一定要抗日到底!

  哪怕现在想起来,依旧是无言的痛楚。

  胸口那里还是闷闷的痛,像钝了的锥子一下下戳着。

  从昨晚到现在只睡了三个钟头,困意渐浓,许久不曾如此疲倦,邵瑞泽呼吸一下一下的放轻,直至浅浅的睡着。

  周副官走进来,看见上峰斜靠了沙发,似乎是睡着了,找了条羊毛薄毯轻轻盖他身上,又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一觉酣眠,醒来已经是午后四点。窗外春光暖暖,薄云低絮,满目的绚烂阳光。

  这上海的春天,果真比西北来的要早。

  邵瑞泽带了周副官出门,在繁华路段下了车,两人皆是便服打扮,混迹在午后的人群里,一点也不显眼。周副官还警惕的左看右看,被邵瑞泽一巴掌拍在脑后,“省点力气,不穿那身皮,谁知道你是谁。”

  周副官揉揉头,不服气反驳:“许副官临走时,交代了要我一百个注意。”

  邵瑞泽哼笑一声不置可否,往上推了推墨镜,只是说:“想做到小许那份儿上,你小子还早得很,做好吃苦的准备。”

  街上人群涌动,端着香烟匣子的小贩挤在人丛里,兜售劣质的便宜香烟,遇上穿戴光鲜的人便低声询问要不要“洋货”。邵瑞泽被迫戒烟一个多月,天天被监督着不许抽烟,实在是难熬,见状就准备买一盒抽抽过瘾,不料周副官眼一瞪,把小贩赶跑,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行!方先生要我监督,说这是为您的身体好!”

  被拉着离开的时候,邵瑞泽想起了自己被小许压着打针的情景,顿觉无奈,“怎么就养了你们这群白眼狼。”

  散步间不经意走到了静安区的百乐门附近,瞧见蓝天下百乐门顶部的旗杆,高高地耸立向空中。邵瑞泽想了想,直接一拐就上了台阶。这下把周副官吓得半死,快步追上去,“司……您干什么,晚上不是要去您姐姐家吗,怎么突然想起要跳舞?再说这跳舞也不是这时候啊,晚上来才差不多……您等等我……”

  好不容易追到上峰身边,周副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上峰就扔给他一记冷眼,“谁说跳舞了,我去看个朋友。”

  骗谁呀!周副官一阵腹诽,看了看左右打着笔挺领结的侍者,不由撇嘴,这地儿能有什么朋友,以司令的风流史,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对是个什么相好,想到这里他又无端叹气:万一旧情复燃,司令太太可怎么办?

  午后尚未正式营业,侍者仍旧欠身推开彩绘雕花的玻璃长门,扑面而来的靡靡之音,仿如将时光一下子拽回往昔。二楼的舞池里一片流光溢彩,钢板地板踩在脚下摇摇晃晃,香气更是扑鼻而来,穿着时髦的妙龄女子来来回回,在为晚上转台做着准备。

  太久没有登门,戴了墨镜没人认得出来,进了后台邵瑞泽打发了个侍者去看看祁白璐在不在。周副官游目四周,细细看起墙壁上香艳的照片,相片上的美人们或穿旗袍或穿洋装,个个姿容出众,笑容更是勾人。一下有一张吸引了他的视线,美人穿了海棠色织锦旗袍,身段婀娜,眉梢风流,杏眼更是一点胭脂斜挑,红宝石耳坠流光潋滟,艳得旁若无人。

  照片下贴着名牌:秋海棠祁白璐。

  瞧见有相貌俱佳的公子哥打量照片,旁边的胖妇人凑上来指了照片笑:“百乐门的红人,一晚起码要转十来张台子,连上海滩的棉纺大亨都包不下她,说是那个什么省主席的情妇,好大的背景,金灿灿的大招牌啊!”

  周副官听得心里一跳,赶忙回头去找上峰,找了半天没找见,不料听见舞池角落里传来隐隐争吵声。

  “鬼扯淡!我祁白璐向来不转日本人的台子,你再和我多废话也没用!”

  一袭雪白色旗袍裹着妃色的边,走了银线,一头乌光动人的波浪卷发,光艳的鸽血红宝耳坠在耳垂闪动幽红光泽,整个人冷艳夺人,而熠熠灯光映照着冰雪似的容貌,连那笑意也透着沁凉。

  对面的男子抬起脸来,唇角露出一道深刻笑纹,尖削的鹰勾鼻下仁丹胡微微耸动,“白璐小姐,现在如此世道,你可不要挑三拣四让人下不来台,不趁着年轻做好打算,难道你真打算以后人老珠黄落魄过活么?”

  祁白璐眼波一转,轻轻脆脆冷笑了几声,“那是,年轻做好打算,也要找个愿意过一辈子的男人。”说着环顾自己身边的姐妹们一眼,“再不济,也不让小日本占了便宜。”

  周围女人们立即叽叽喳喳,牙尖嘴利说的那日本人脸上挂不住。

  祁白璐扬起尖俏下巴,抱臂一扭身,“俗话说得好,老鸨爱钱,姐儿爱俏,老娘可不爱矮冬瓜!老娘的相好,那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无论人品和相貌,那可是甩了你二十条街都不止!”

  “那是那是。”身边一个繁花旗袍的女子用檀香扇遮住了脸吃吃笑,“光凭人家那身高,怕这位先生就要仰着头才能瞧个仔细。”

  正巧一个男舞客经过,闲闲甩出一句:“中国美女当然不招待日本人,中国的男人可还没死光。”

  日本人脸色变幻,一时发作不得,只得瞪眼过去冷冷笑道:“白璐小姐不识好歹,可还总有人知道好歹!

  祁白璐一下子笑起来,手臂横到胸前,眼波流转,“稀奇,还真有不要脸的小贱人好东洋口味?”

  那日本人脸色阵阵青白,就势要发作,繁花旗袍的女子担心祁白璐吃亏,想要叫保安来,不料眼尖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人群里,脸上挂了丝倜傥笑意。被推了一把,祁白璐才看见那人影,惊愕神色一下子变换为娇媚,径直分开人群。

  在场的人见她扑在那黑衣男子怀里,“Darling……”声音更是撒娇带了嗔怪,“讨厌,怎么这么久才来看人家。”

  众女笑意盈盈,皆是气定神闲,做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邵瑞泽也相当配合,单手搂住她纤腰,不顾祁白璐的佯嗔闪避,在她白皙如玉的颈侧狠狠啄了一吻。“我不是说要去西北整军吗,叫你不要来转台,又不是养不起你。”

  “人家不是闲不住嘛。”

  祁白璐腻乎的倚在他怀里,眼神朝那日本人转了一圈,充满挑衅。

  邵瑞泽仿佛才刚注意到日本人似地,唇角有冷冷笑意,“先生,欺负一个弱质女流,也配称做是男人?”

  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令日本人不由得噤声,看样子就是那女人的相好,许久之后,他才恶狠狠扔出一句:“走着瞧!”

  祁白璐不屑的哼了声,从他怀中脱开,笑着驱散众女,拉了他坐下,单刀直入问:“没良心的东西!走了这么久,连个信儿都没有。”

  邵瑞泽哈哈笑:“我敢吗?若是打搅了海棠小姐的追求者,延误人家找个过一辈子的男人,我才是罪人。”

  闻言祁白璐一怔,这话若换作旁人说来,必少不了拈酸之意,惟独从他口中轻描淡写说出,却是一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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