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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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那么,假如你们走上你们希望的道路,遇到更艰难的处境,时不时就要叫着自杀,这样的软弱,真的能实现那个理想吗?”

  “你们死了,他们还是痛快的活着,没有人会为他们的罪恶付出代价,你们想死,死很容易,万千烦恼丝,一瞬烟消云散,可你们只会死得连一只扑火的蛾子都不如。除了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同学,不会有任何人记起你们,而且,到最后他们也会忘了你们。难道不应该是努力活下来,不能让那些看欺辱你们的人小觑了你们,要自己站起来吗?生命是父母给的,更你们自己的,只有一次,不能从头来过,连自己都不看重,谁会看重?”

  他说完了,抿抿嘴,对着病床看了看,目光里尽显无奈,对着护士说:“多费点心。”

  不待护士回答,他转身出了病房。

  等到人都走了,护士叹口气,轻轻的抚拍着蜷缩成一团的人,柔柔的说:“方医生说的对,你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时光,总不想这么一辈子不下床,当一只可怜虫吧?”

  缩成一团被子渐渐的颤抖,一只颤抖的手从里面伸出来,胡乱摸索着。

  护士连忙握住了,紧紧握住,感觉到那雪白的手腕在颤抖,冰冰凉凉的,虚弱无力。

  又是一阵急促的啜泣,响彻病房。

  很多男学生已经恢复过来了,毕竟身体好,再严重也是些皮肉伤。

  他们睡在病床上,裹着绷带打着吊针,相互鼓励着,向医护人员痛斥着特务的种种无耻的恶行。

  学运主席被打得只剩一口气,送进来时浑身血肉模糊,检查时医生们发现性命无忧,只是被老虎凳残掉一条腿,肢体已经坏死,尽力抢救之下也变成了瘸子。方振皓踏进病房的时候,他虚弱无力的睡在雪白的被子里,瞧见医生来了,却还费力的抬起手,握成拳头,表示自己绝不会屈服。

  方振皓看着心酸,在这个坚强的学生面前,什么鼓励都是多余,只得摸摸他的额头。

  太阳落下的时候,吴定威和黄涛生被他们合租的同事送来。

  两个人浑身抽搐,脸色通红,怎么叫也没反应,方振皓瞧见身上的伤口和血痕,心里一沉,用手背去触摸前额,—阵烫手。吴定威的牙咬扯着被单,面部一阵阵抽搐,鼻子中发出几声难忍的呻吟,挣脱他的手又在床上翻滚。

  知道这是因为伤口感染引起的并发症,方振皓连忙叫过几个医生。

  忙碌了好一阵,才教他们安静下来,打上吊针,两个人缩在被子里沉沉的睡。

  他坐在一边,看到吴定威裹着被子缩成一团,嘴角还挂了丝痛楚。他又用手背试试额头的温度,有点烫,但也是正常的现象。

  看着那脸上红肿的痕迹,方振皓无奈的摇头,这邵瑞泽抽了也就抽了,反正不是自家儿子抽在身上不心疼,但是剩下这唯一的儿子,吴老先生也真的能下得去手。

  他拿了棉签沾上药水,小心翼翼擦拭着他脸上的伤口。

  “要叫你娘看到,她指不定怎么心疼你。”

  八九点的时候,老刘来了,连着催他回官邸,方振皓才觉得有些疲倦,换好衣服经过病区的时候,瞧见一间病房里,一张病床前围了好几个医生。

  方振皓连忙挤进去问是怎么了,一个国字脸的医生踌躇了几番,拉着他出了病房。

  “那个叫夏正的病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越来越不像是耽美了,泪流满面……

  第一百二十章

  入夜,西安饭庄前灯火辉煌。

  二楼最大的雅间门口,站着十余名便服青年,将半条走廊都封了,不允许闲杂人等接近,就连上菜也紧紧也是盯了,侍者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西安饭庄素来是贵客如云,西北五省的头面人物都曾接待,但这等阵势仍是叫人咋舌惊心。

  大雅间里锦屏隔断,华灯高照,一幅水墨屏风后,有个穿着水红色衫子的豆蔻少女,抱着琵琶,樱桃小口微启,合着那琵琶曲儿,悠悠细细的清唱出声。

  细细听来,既有北方的阳刚之气,又有南方的阴柔之美,高高回回,低低宛宛,唱来是入骨悱恻,不时还有一点柔缓吴音。

  只是雅间里气氛沉默,两位大员都不声不响,唯有那女子浅唱低吟,带起席间一点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沉闷。

  吴老长袍对襟马褂坐在首席,黄署长也是入乡随俗,已换上褚色长衫,两个人面对满桌子精致菜肴,却连下筷子的心也没有,只是喝着那杯中西凤。

  邵瑞泽也是天青长衫在身,衬得文质彬彬,他屏退副官,亲自执壶给吴老斟酒,微微挽起的袖口略露出里面一段儿米白色的短衫绸袖。他看看两人,侧头把站在门口的周副官叫过来,示意他去让女子不要唱曲儿了。

  熟料吴炳章却摆摆手,勉强笑了笑说:“不必,这曲儿还能入耳,听着也罢。”

  邵瑞泽知道他烦心什么,放下酒壶歉然笑:“吴老,令郎的事情,我也负有责任。那伤的确很重,若是……我早些能把他救出来,也不至于……”

  “不要提那逆子,我只当没这个儿子。”吴炳章在“只当没有”这个四个字上加了重音,一仰脖喝干杯中白酒。

  “也是,只当没有,早知道就是养条狗,看家护院,也比这强。”黄国锦无意应了一声,似乎一瞬老去十岁。

  他说着仿佛很是好笑的摇头,神色难辨,忽然话题一转,“这西北之地,怎么还会有吴音?”

  邵瑞泽转头看了看屏风,下面露出女子水红色的裙摆,而后转头过来,笑说:“据说是榆林小曲,我也不大清楚,说起来,倒也好听。”

  “榆林小曲。”吴炳章捋着胡子,缓缓道:“秦代开始,陕北就是九边重镇,常年屯驻重兵。明代更是有南方人来这里做官,这吴音,还是他们蓄养的歌伎从江南带来的。”

  “到底是吴老,见多识广,黄拜下风。”黄署长眯眼听着那曲儿,似乎很是入迷。

  吴炳章尝着菜式,看桌上菜肴琳琅,配着清亮的西凤白酒,赏心悦目。他不由叹道:“衍之啊,你到底会享受,瞧瞧,都说西北素来是苦寒之地,也有好酒好菜,还有好曲子。”

  “不是我说,我黄某人倒是羡慕你爹,这么个好儿子,知书达理,懂本分,明进退,文韬武略的。也就是走得太早,那儿孙满堂啊……看不到。”

  一直缄默的邵瑞泽微笑,“两位言重,我是个俗人,只知道吃好喝好,跟着委座走,其他的,也不敢多想啊。”

  三人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皆是举杯,将杯中西凤一饮而尽。

  寒暄吃菜,很有默契的闭口不谈当下政局,席间话题从榆林小曲开始,从桌上的宫廷长寿宴说到陕西风土人情,又从风土人情说到戏曲名伶,谈笑风生,最终还是说回这吃上。

  黄国锦夹了一筷子百合芹丝,笑笑说:“若是叫委员长见了,肯定又要教训,他老人家呀,啧啧,用夫人的话说,一碗稀粥一杯白水,猫食儿一样。”

  “哦?这倒是新鲜,愿闻其详。”邵瑞泽端着酒杯,面上表情很是好奇,又说:“听说委座在吃上从不上心,蒋夫人喜欢咖啡,委座从来是只喝白水,不喝茶。”

  “咳……衍之啊,委座在新生活讲座上总是说,白水养颜,也保健康,每天喝七杯水赛过仙药。动员大家只喝白水,节约资金,省下来的银子给航空署再多添几架飞机。”黄国锦说着把自己说笑了,“蒋夫人笑骂说,简直不像个大国领袖的气度。”

  “委座日理万机还记得为军备操劳,实在是令人敬佩。”邵瑞泽很认真的说,“赶明儿我叫这西安城上下招待人只用白水,若是有人不服,衍之就把这话搬出来,委座都发话了,一起节约给航空署添飞机。”

  吴炳章被这话逗笑,咳了几声,扇子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笑骂道:“油嘴滑舌,该打!”

  邵瑞泽赶紧给他满上酒,赔笑说:“玩笑话,玩笑话,请用菜。”

  黄国锦低头喝了口汤,又说:“上月我去委座官邸拜访夫人,夫人留我吃顿便饭,委座吃饭可真是简朴,真真是便饭,白米饭,佐菜竟然是臭豆腐,腌咸笋和芝麻酱,还有干菜炒肉,肉丝咸菜汤最后再来个千层饼。吃的我那个……呀……真是……”

  他摇摇头,听吴炳章说:“国锦,这可就是你的不对。慈禧太后一顿饭一百多道菜,还说不能下筷子,那都是民脂民膏。领袖简朴那是好事,国民之幸。”

  “是,是,国民之大幸呀。”

  之后说起南京趣闻,一边天南海北的聊,一边喝酒。说的很是热闹,邵瑞泽一直微笑静听。

  “别光我们说呀,衍之,眼下你是主人,我与吴老,是客随主便。”黄国锦又说,“来来,放松,讲一个趣闻。”

  吴炳章呵呵笑,“他个兵痞子,油嘴滑舌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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