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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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方振皓好像没听懂,愣愣看他半晌:“没汽油?你邵副司令把车开出来都没加好油吗?”

  “我随便捡了部车就出来了,都没问……”言外之意,这油本该是有人帮他加的,从来没管过,谁知道开车前要看看有没油。

  邵瑞泽搓了搓手,四下打量一番,小心翼翼对方振皓说:“嗯……南光,也许……我们得在这里……过夜了……”

  作者有话要说:……野外H嘛?深沉状远目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头残光斜照,郊外的风带着料峭春寒,吹在人脸上刮得隐隐作疼。

  塬上的碧草在晚风中摇曳,几只归鸦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嘶哑啼叫,太阳才刚刚落山,四野已经凉意袭人了。

  方振皓弄清楚邵瑞泽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有些焦虑,他抬眼望了望周围荒凉的景致,不由得开始想,困在这里该如何脱险呢?

  夜晚的郊外无疑会很冷,也许还会有野兽出没,如果再遇上贼匪一类的人,才不管是不是什么副司令,什么省主席,说不定知道了反而会变本加厉,两个人才不过两把枪,到时候恐怕就要遭殃了。就算能平平安安挨到天明,也要在着荒草萋萋的荒郊野外结结实实的冻一个晚上,那绝对是够呛。

  除非有其他车路过,或者是公馆里的人发现邵瑞泽不见了,出来找他。他就忙问他:“你出来,真的就没有人知道?许副官呢?”

  邵瑞泽围好围巾,慢悠悠说:“我身后天天有人跟着,都甩不开那些尾巴,还要主动报告吗?”

  话说的理直气壮,方振皓心里暗叹,若是真的如此,这个指望也落空了,难不成真要在荒郊野外混一晚?而且就算公馆里发现人不见了,西安这么大,谁能猜测出来人在这荒郊野地里?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星星在天边闪着熠熠的光。

  邵瑞泽围着车走了两圈,在口袋掏了一会儿,掏出打火机炫耀般的对着方振皓晃晃,得意说:“放心吧,有这玩意,冻不死人的。”

  车附近找个了平坦的地儿,他将枯枝柴草拢做一团,不多时就熟练的生起一堆火。火烧的很旺,劈啪作响,红红火舌随了风不住的跳跃。

  方振皓伸手探了探,身体暖和起来,对了他促狭笑,“你什么都会做嘛。”

  “我不比你呀,泥潭里打滚野地里睡觉,那都习惯了的。”邵瑞泽拨了拨火,笑说:“当年跟毛子闹到开火,天寒地冻的去前线巡视,跟士兵一样睡在战壕里,眼一闭就过去了。”

  “中东路事件?”

  “是呀。”邵瑞泽搬了两块石头,烤了烤才叫他坐下,“中国人的地盘,他们的铁路横穿而过,少帅想收回路权,就和老毛子开火打起来了。”

  “最后‘黑瞎子岛’不是也改姓‘俄’,不姓‘中’了。”方振皓接上话,有意叹口气。邵瑞泽侧脸看他,自嘲的笑,“谁让我们打败了呢,赔给人家了呗。”

  他拿着一根枯枝拨了拨火,忽然叹道:“现在想来,我一直觉得那时候少帅毒瘾太重,是不是神思都不清了。当年下令与苏军作战,多少人不赞同他非要豪气冲天的开打,用全国力量对付苏联,也未必能打胜,更别提我们一个地方政府了。”

  方振皓拢紧围巾,盯着眼前火苗,静静听着,侧颜被映上熊熊火光。

  “跟着他快二十年,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少帅可能是生错了年代,若是生在太平年代,他该是个有作为的好官。他就任东三省保安司令的时候,做过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兴工业、办学校、整吏治,发展商业,那时候谁都得承认东三省是最富裕的地方。可能生不逢时吧,偏赶上连年战乱。从中东路,到九一八,再到西安兵变,狠劲上来他血气也不比谁差,但总是不能深思熟虑。”邵瑞泽轻轻说,“大帅是个枭雄,但少帅绝对不是个乱世霸主或大将。”

  “那你呢。”方振皓抬起眼看他,喃喃说:“衍之,我觉得你有句话说的对,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张被迫扯上了桅杆的帆。”

  “也许吧。”邵瑞泽的面容上堆出无奈的笑,说:“我打小就陪了少帅这个太子爷读书,古代皇帝家的太子从小到大,总是有个大臣家的儿子陪着,文绉绉的叫做陪读。我就是少帅的陪读,他想做什么我就要陪着他去做。长成人了,先是东北易帜、中东路事件、然后中原大战、直到进驻北平顺承王府,帮他操持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行营,辅助他节制冀、晋、察、绥、辽、吉、黑、热八省军务,再到最后的‘九一八’,他不高兴了冲着我吼叫发脾气,我还要安抚让他冷静。我也会有火,可是没处发,委屈什么的,都只能认了。不管我本人愿不愿意,都已经是改不了的。”

  邵瑞泽笑着摇摇头,经过生离死别、磨难无奈,回忆如梦般的以前,只觉流年暗转,变换惊心,酸甜苦辣个中滋味,只有他心里明白了。

  不过好在自己身边有一个人能陪着,能静静听他说话,给他慰藉,他的悲伤落寞,他都懂,

  他已经将他视作至宝,愿意用尽一生来守护。

  信任、眷恋、温暖、还有爱,对此刻的他而言,都是很奢侈的感情。

  他已经快失去一切了,这仅有的,他这个人,还有他所带来的温暖与眷恋,他不想也不能再失去。

  方振皓抱着双臂,侧过脸一瞬不瞬看他,忽然说:“你不愿意走这条路,不愿意做桅杆上的大帆,就没有抗议过吗?”

  “有啊。”邵瑞泽自嘲笑笑,“我对大帅哭着喊着说‘我没求谁生我养我,我不想做人中龙凤,不想出人头地,凭什么就要走这条路,谁问过我愿意不愿意了?’你知道大帅当时怎么回答我的?”

  看着目光探究的方振皓,邵瑞泽做了个扇耳光的手势。

  方振皓顿时倒抽了口凉气,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脸。

  “大帅把我扇的晕头转向,拿了鞭子对我吼叫说,‘你小子放狗屁,这命和责任要不就认了,好好去做事情;要不就自己给自己一颗枪子,免得害人害己!’”他静了静,望着通红的火堆,又说:“人就是贱呐,九一八狼狈退出关外,我才算是彻底被那一耳光打醒了。吃饱穿暖之余,自然是有责任要承担。世家子弟,手握兵权,不单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和吃喝玩乐。我肩膀上有逃脱不掉的责任,生来属于自己,这份责任会比常人更重,还会被常人无法体谅。”

  方振皓没有说话,目光不禁去望了一眼一脸茫然的邵瑞泽,见他满目茫然,加上刚才听到的言语中那份对命运安排的无奈,恐怕是到又遇到什么难办甚至于左右为难的事情,才有所感触才说出这么一番话。

  说得平淡,神色不是不落寞,转眼间死的死了,离开的离开了,就剩他一个,还要精打细算保全这支军队,方振皓不忍再听他提起前事,转念想来也为他觉得酸楚无奈。

  忽然的,邵瑞泽掏出一直带在身上的勃朗宁,在手上转弄把玩着,忽然把枪指向自己的脑袋,比划一下笑道:“这枪不错吧?只要对准了太阳穴,一枪下去,无声无息,立刻就解决问题。哪怕有万千烦恼丝,马上就能尽烟消云散。”

  方振皓大惊失色,连忙劈手夺过手枪攥在自己手心,瞪眼叫他不要胡来。

  彼此都静默了,他眼中有无奈亦有感伤,良久不语,终究低叹一声,“衍之,阴错阳差把你推到风口浪尖,让你去主宰一支军队甚至于十几万人的走向,这真让你为难。以前还有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但你也说了,这是你的责任,就只有继续坚持下去,继续做大船上的风帆。考虑一切,自然会感到困惑,感到压力,感到辛苦,恐怕也是这个乱世所给你特殊的‘责任’。难过在这个时代,没有用!”

  缄默片刻,邵瑞泽微笑,覆上他手背,搓着他冻得僵硬的一双手。

  他笑了笑,眼里不知是认真还是调侃,“就算我一无所有,所幸还能有你。”

  方振皓听着觉得不对,想缩手却被他牢牢握住,对上他眼睛,身体忽然放松下来,笑道:“别胡说,什么样的风浪,你都能闯过去的。我可还等着你兑现你的诺言,等战争打完了,日本人滚蛋了,两个人一起去欧洲,去美国呢。”

  邵瑞泽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很用力的点头。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车前双手一撑跳上车顶坐了,又冲着方振皓招招手,喊他一块上来,“南光,快来,很少在半夜看星星了。”

  方振皓蹬了车头,被他一拽,拽了上去,拢紧大衣并肩坐在他身侧。

  古人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种闲心,怕也只有现在身处荒原,什么事情都不能做,才能出现。

  第一次尝试着潇洒的坐在车顶上,那感觉果然不错,暮风拂面,四野乌鸦的哀鸣入耳,视野也异常开阔,眼前是暗色无垠的荒原,而一抬头,就能看到浩瀚无边的星空。

  方振皓忽然起了一股促狭的心思,用胳膊肘戳戳他,故作正经的问:“邵副司令,现在特务们是不是也在慌了寻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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