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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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罗钊?”方振皓先出声,试探的叫出他的名字。

  罗钊愣了一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盯着看了一刻,犹豫着叫道:“方先生?”

  四目对视的时候,忽然大笑,亲热得拥抱一下互相拍拍肩膀,寒暄了几句。

  比起在上海做学生,罗钊越发的成熟了,眉眼间都显出几分风霜。他对那几个学生说了几句话,又指了指外面,学生们立刻把剩下的粥喝了,抹了抹嘴拿上行李走了出去。而后他才走到方振皓身边,叹道:“什么风把你吹到大西北了,上海的医院难道不好么?”

  方振皓笑了几声摇头,轻轻巧巧几句话敷衍过去,反而问他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接学生们。”罗钊与他并肩走着,给他指了指前面;“全国各地的学生都来西安,大半是要去陕北的,这里是个中转站,我的工作就把他们接到,然后送到各个大学去落脚。”

  方振皓抬头看着一群群学生脸上的表情,哪怕冻得瑟瑟发抖,却仍旧神采飞扬。只要有理想,再贫瘠的土地都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两个人说着又谈到当年上海的事情,罗钊直到现在提起还显得很内疚,“我们当年实在是太冲动了,更不成熟,被日本人利用都不自知,险些酿成大错。幸好幸好……”

  沈雨这个名字几乎已经埋在记忆里了,经历过诸般和日本人有关的事情,方振皓早已变得平静。他摇了摇笑说:“都过去了,老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年轻,总有犯得起错的余地。”而后又把话题岔开,“说来都一年,你们在西安过的怎样?”

  “生活条件自然是不比上海,可是好歹精神上是自由的,没有南京上海那样的憋闷。”说着罗钊话锋一转,看了看四周拧起眉毛,“可是,这里一样有无孔不入的监视!”

  罗钊义愤填膺,一路痛斥着政府情报系统的种种无耻的恶行。兵变前的一段时间,同他一起来的十几个上海大学生,做抗日宣传,在广场演讲的时候,因为和几个特务发生了口角,竟然被定性为赤色可疑份子,特务先是抓了他们,又抓了领头游行的学生。

  不仅如此,特务还大摇大摆抓走“剿总”秘书处的另外两个人,坚持说有□潜伏在剿总副司令身边。

  然后就是堂堂剿总副总司令,下令把中央放在省里的中央情报组织给查抄了。

  方振皓沉默着不语,只是听着,这件事的后果严重多了,不仅有无辜的人被拉出来抵罪,还有人用来为难他,狠狠将他敲打了一顿。

  罗钊又愤怒的说,被抓去的学生很是凄惨,被定了赤色份子的罪名,电刑、火烙、竹签逼供,无所不用其极。好几个同学被整得生不如死,直到剿总副总司令查抄监狱的时候,才把人救出来送去医院。

  “你还记得章惠吧。”罗钊说着,不自觉的抽噎了一下,“她也被抓了,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又那帮禽□污,到底没救过来死在了医院。还有好几个,都死了。”

  他还记得那个女学生,文文弱弱,白白净净,留着剪发头,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那瘦小文弱的样子,却遭到特务的拷打酷刑,还被没有人性的奸污……只听一听就觉得残忍。

  他叹气,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只伸手按住罗钊的肩膀。

  分别的时候,罗钊说他现在在西南城角的国立西北大学做助教,如果他想进学校,或者找个兼职的助教工作,他可以帮忙介绍。方振皓谢过他的好意,也并没有透露自己现在的状况。

  送走了人,坐上车的时候,老刘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回头压低声音问他:“先生,那个人是□吧?”

  方振皓抬起眼故作不在意笑说:“是我在上海的一个朋友,后来他忽然不见了,真没想到,会在西安遇见。”

  老刘却很认真的说:“先生,我多嘴一句,现在最好别跟那些人多来往,说不定会给小爷惹祸的。”

  方振皓笑了笑,语声平淡,“我知道,哪怕现在国共合作了,政府其实还是不死心的,总是不舒服,特别东北军又有前科。”

  “对呀,当年大爷在的时候,屁股上老跟着钉子,一刻不停的监视。现在小爷,恐怕也逃不过他们的法眼。”老刘狠狠的骂了一句,“呸,这群狗娘养的!比那小鬼子都恶心人。”

  夜色里,汽车一路疾驰而去。

  邵瑞泽走了两天。

  官邸前调派了警卫营重兵驻守,有人出门就一定有警卫相陪在侧,几乎是等于被困在府里寸步不能离开。方振皓知道这预示肯定是出事了,而他又是两天不见人影,也不知去了哪里,老刘拨了电话去绥靖公署,早上拨过去,只说潼关那里出了大事;而午后电话,竟然是一直无人接听了……

  出大事?又出了什么大事?

  想起邵瑞泽,还有他的身体状况,越发令方振皓揪心,他自那一早匆匆离去,已整整两天没有消息。许副官来过电话,只转达他的口令,先是吩咐官邸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随后一条,却是叫他随了陈维业去一趟王公馆。

  东北军内讧的惨剧,他也是知道的,纵然心有疑惑,他还是收拾了一下,带上医疗用具,被警卫陪着出了门。汽车穿过光秃树干夹道的大街,拐进一条曲曲折折的老巷子,最后停了下来。此刻王公馆的门上黑纱还没揭下,映着午后的阳光,看起来仍是凄凄冷冷,

  冷着脸的女管家将穿着军装的人拒之门外,她一面打量方振皓,一面在围裙上胡乱擦干双手,对陌生人的来访显得敌意而冷淡。陈维业气哼哼站在一旁,扭头看着别处,方振皓带着淡淡笑意自我介绍,简单说明了来意,称自己只是个医生,受人之托特地来拜访王太太。

  女管家一愣,仔细看了看他,“是来给太太看身体么?”

  方振皓点头,笑容温和,很是礼貌,那模样任是谁也没有脾气为难他,女管家的神情放松了些,点了点头,扭头走进去。仿佛她是在劝说王太太出来见客人,等了半天,却又无可奈何的出来,朝方振皓摆了摆手,“她不愿意出来,话也不肯多说一句,没办法。”

  方振皓看着那门后,迟疑了一刻,轻声说:“麻烦转告王太太,我只是个医生,职责是行医看病。就算是受人之托,要做的也是本分,更不是来做什么说客。”

  他坚持说:“如果王太太不相信,我就不打扰了。”

  女管家半信半疑的走回去,低低的语声传来,只听她一个人说话,并不见回答。里面隐隐传来一声急促的咳嗽,有个女子的声音终于说了一句什么。这一次,出来的是女主人。

  王太太鬓佩白花,招呼着方振皓落座,眼睛虽然带着哭肿的痕迹,一举一动却还合体大方。寒暄了几句就开始检查身体,方振皓检查得十分细致,半个多小时后才停下,嘱咐了几句饮食休息上的要紧事,她不必担忧。

  “我的状况是不是不太好?”王太太噙着微笑,语声平静。

  方振皓看着这个已经是寡妇的女子,心中不觉沉重,眼里似乎有些起伏,只温言道:“不要担心,只是因为过度悲伤和操劳,精心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也罢……”王太太垂下眼睛,手抚了身上旗袍盘扣,轻声道:“现在除了两个孩子,我也没什么要操心的了。”

  “府上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些……很遗憾。逝者已逝,您为了孩子,也还是要振作的。”方振皓收拾着诊具,回答的得体。

  王太太抿唇,“您是受副司令之托吗?”

  “是,的确是受他之托。”方振皓也不想掩饰,坦然的点头。王太太脸上神情没有异色,自言自语说:“其实我知道这事情不能怪他,人人都有无奈,可老王的部下……男人们,火爆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没听到回答,王太太抬眼见方振皓只是微微笑,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方振皓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只是莞尔,“我说过自己不是说客,就只好听王太太讲了。”

  王太太无奈而笑,与他闲聊起别的事情,忽然话锋一转,请他谈谈上海见闻。方振皓心里一顿,知道她这是话里有话,旋即平复如初,随意一笑,似是不在意的侃侃而谈。闭口不提所见的风波,只是谈起自己怎么来了这古城,本职之余又怎么做了私人医生,有好几次谈到了上海的风波和经历,似是不经意一点,随即又避过,仿佛是不想让对面的人听了不快。

  而对面的女子只是静静听着,抿唇带着一点淡淡的笑容。

  说话间两个孩子跑出来,一男一女,扑在母亲身边撒娇。王太太抚摸着女儿的辫梢,叹道:“眼看到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也不知哪里才好。老王当了一辈子兵,我也跟着东奔西跑。”说着爱怜的看儿子,眼里飘起雾气,“我们做女人的,不图升官发财,只图个安稳,带着两个孩子,我只想去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让他们平平安安长大。”

  方振皓看着那两个娇憨的孩子,微微一叹说:“年少时嫌弃父母约束太严,那时是不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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