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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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邵瑞泽哼笑了声,吹开茶面浮叶,慢慢喝茶。

  托了温热的茶盏在手心,廖亦农笑而不语,心中有如明镜般清楚。

  眼下东北军内乱,同红军素来合作良好的王以哲已死,那位于将军虽然仍坚持主和,可他在西安是光杆司令,无人买账,又无力扭转局面。主战主和仍要由西北军、东北军实际首脑做主。

  □一面找到大部左派军官,批评杀王之错误;另一面又要尽快同东西两军首脑沟通,以防事态继续恶化。否则他们苦心孤诣维护的西北三位一体会因此而迅速瓦解。

  现在他倒是仍然愿意相信这位年轻的副司令会同□合作,一来东北军的分化垮台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二来,未来的时间里,关联不管是紧是松,仍旧要竭力维持,在共同面对南京的前提下,他们仍然需要彼此。

  想到这里,廖亦农索性单刀直入,“请问副司令,此等三人,您打算作何处理?”

  邵瑞泽眼中透出丝丝冷意,“这是我东北军的家事,不敢劳烦贵党操心。”

  话里已然毫不客气透出疏离。

  “是,这是的家事。”廖亦农神色平静的放下茶杯,接口道:“你我早就都是一家,而二月二号的事情牵扯三方,我们过问操心,也不算逾越吧?再说不是指手画脚,而是诚心想要同副司令商榷,拿出一个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

  末了他反问一句,“您不想看着东北军内左派和右派闹得不可开交吧?说不定,到时候,您都百口莫辩了。”

  邵瑞泽捧了茶杯,面上仍旧是淡淡的,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一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王以哲军的一○五师直扑西安,师长刘多基扬言要为王将军报仇,而左派的年轻军官又被刺激到,一旦恶斗起来,这就是另一场的自相残杀。这是谁也不愿意看见的。”廖亦农面上表情诚恳,“左派年轻激进,行事容易走上极端,二月二号的事情就是证明,若是副司令想枪毙掉他们来给王军长报仇,势必又会刺激到年轻军官们,他们对您发难,如果右派又不肯买您的帐,您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想劝我不要杀人么?”邵瑞泽嘴角一翘,“我得要告诉那些包藏祸心的混蛋们,要他们长点记性,要脸不是?就别再作那没脸的事!”

  廖亦农摆摆手,很不赞同,“我们知道,这三个人该杀,可现在不是杀的时候,您的当务之急是把整个东北军整合起来,拧成一团,不要给人以可乘之机。中央的人都在潼关虎视眈眈呢,准备找空子下黑手,我们可不能为了一时意气,破坏大局。”

  他叹道:“眼下您从上海回来,就已经稳定了大部分军心,少壮派是唯您马首是瞻的,他们是您的基础,不可自毁。”

  “不杀了这三个人,不足以震军心,不足以杀一儆百。”邵瑞泽不赞同的摇头,“肆意行事,不听指挥!捅出这天大漏子,闹得人心惶惶,现在饶了他们,未免太给他们脸面了!”

  “副司令,我来时周先生万般叮嘱我,说一定要劝得你与杨将军共同出面主持大局。三个人的命是小事,不杀只是为了稳定现在情绪不稳的青年军官,您身为副司令,身负一军之权责,十万之人命,考虑务必要以大局为重,不能也意气用事。”

  说罢了廖亦农叹气说:“那三个犯上作乱的,周先生何尝不知道应该处死以儆效尤,血债血偿,可是情势不许呐。怎么做怎么选择,这后果邵副司令其实很明白的,不过是一口意气和激愤堵在胸口,我等能理解。”

  邵瑞泽自嘲的笑笑,说:“这年轻的时候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什么也不用考虑负担责任,活的那叫一个痛快。一上了年纪,什么都要考虑,变得小心谨慎,连句话都不敢多说,这责任、义务、国仇、家恨,都跟孙猴子的紧箍咒一样,箍的人脑门发疼,哪怕疼得要死要活,可还要咬着牙忍耐。”

  “可不是吗。这事情已经这样了,杀人于事无补,邵副司令可还要好好考虑。”廖亦农再次劝阻说,“张少帅将全权指挥权赋予邵副司令,这十几万东北军就是你与他的命根子,千万不可以因为意气而自毁长城。多大的仇怨,那也是我们三方的自家家事,不能闹不到开门揖盗这步。”

  邵瑞泽捧了茶杯眯眼,唇角微牵,忽然问道:“周先生的意思呢?”

  廖亦农看着他神色,沉吟道:“周先生的意思,既然他们已经表示悔过认错,而方才我也见副司令狠狠惩罚过了。不如先送出西安,交由我们□方面,我们会马上送到三原红军驻地,严加看管,禁止外出。”

  见到邵瑞泽并不反驳,他稍稍放宽心,又说:“将这三人送走,一来,可使刘师长找不到复仇对象,待他冷静下来我们两方再劝慰开导,使他放弃复仇举动;二来,对您麾下的少壮派也是绝好的教训和境界,敲打一番您也好上手整合;这第三嘛,只要前线部队一撤下去,和平局面还就有可能恢复,更可拒绝中央军插手。”

  邵瑞泽不愠不怒的端详他,忽然说:“廖先生果然是有备而来,这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

  “邵副司令,我知道张少帅的被扣,很多东北军人都对我们心生罅隙,也许您也会不快。但是……我们决不会做出有损盟友利益的事情。”廖亦农看着他,神容坦然,“我们现在还是彼此的盟友,我们还要共同面对中央的压力,彼此要支撑啊。”

  “东北军和□是朋友。”

  闻言邵瑞泽静了一刻,而后嘴角弯起,欣然道,“贵党的周先生光明磊落,我实感敬佩,既然周先生跟我开了这个口,又说得亦情亦理,哪里有被驳回的道理。”

  他将茶盏往桌上一顿,双手交握搁在膝上,微笑道:“那好,人,廖先生现在就带走吧。”

  廖亦农点点头,“承情了,我们决不会做出让您难堪的事情。”随后又说,“周先生表示,我等去劝慰刘师长,还需要邵副司令的亲信随行。”

  邵瑞泽沉吟一刻,“叫梁峰去好了。”

  眼看时近中午了,那二人还在屋子里密谈,陈维业不住的走来走去,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模样。屋子角落里坐着刚刚受过鞭挞的那三个人,正呲牙咧嘴的让医生上药裹伤口,浑身抽搐着,冷汗满头,看起来痛苦得很。

  而在陈维业看来,这三个人是死也不够顶罪的——想到这里他便哼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正在旁边看着裹伤的许珩听见了,直起身走到他面前,用力按下他的肩膀,轻声说,“陈参谋,收敛点。”

  陈维业没好气收回目光,开口问许珩,“许副官,你说,副司令会怎么收拾这几个混蛋。”

  许珩向屋角瞥了一眼,面上丝毫未动,“不管副司令怎么处置,我们身为下属,都要服从。”

  “我明白。”陈维业接上话,“可这口恶气就是咽不下去,副司令打得也太轻了。”

  许珩眯起眼,反问:“你觉得,光杀人,就能解决一切事情吗?”

  闻言陈维业语塞,紧紧攥起拳头,“自然不能。”许珩手上用力,直视他的眼睛,“杀人不过头点地,豁出去打一仗也是最最简单的事,玉石俱焚也不过如此。大局为重,不能只凭快意恩仇,轻重缓急副司令自己分得清楚。

  正说着,楼梯上起了脚步声,邵瑞泽双手插在裤兜里,马靴在木质楼梯上咚咚作响,后面跟了一脸和气的廖亦农,正拿着礼帽撩起长衫下摆,慢慢的下楼。见到上峰,满屋子军官立即跳起来立正敬礼,三人努力站得笔直,却牵动身上伤口,一时冷汗如雨。

  邵瑞泽走到他们面前,眼睛左右巡视一番,冷冷开口,“你们三个想怎么办?”

  三人面面相觑,而后齐声道:“我等愿意听副司令的命令!”

  “愿意?”邵瑞泽冷笑一声,目光如冰封,“什么都愿意吗?”

  这话听着突兀,却又不敢表露二心,一个个争前恐后的用力点头。

  “那好,你们,滚吧。”

  邵瑞泽轻飘飘吐出六个字,唇角噙着一丝冷冰冰的笑。

  不仅是那三人,在场的人都被震住。

  邵瑞泽冷眼一瞥,回身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交握于膝盖,“我这庙小,供不起大佛。留着你们屈才。”

  他抿起唇角,笑容愈加冰凉,“出去了,别告诉别人你们是我的兵,我丢不起这个人,从现在开始,你们是生是死,一贫如洗还是富贵通天,都和我邵瑞泽没有任何关系了。”

  “副司令!副司令!我们知错了!”

  “别赶我们走啊,我们……能去哪里……除了这里,我们没去处啊!”

  “副司令,您打死我们也好,枪毙也好……可不能赶我们走……我们去哪儿啊……副司令……呜……”

  “副司令……副司令……我们知错了……呜呜……在军里这么久,这里就是家啊……呜……”

  瞧着那丑态,陈维业心里更是鄙夷不屑,连许珩都被弄得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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