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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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阳光从前方移到头顶,又悄然滑向身后,呼吸一起一伏,慢慢变成一个频率,也许,连胸腔里的心跳,也慢慢变得一致。

  两个人默默靠在一起,交换彼此仅有的勇气,一起抵御这乱世的冷酷。

  能够这样,似乎已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方振皓搂着他的肩膀,一直低头看他,看着他紧紧拢住自己的手,温柔的摩挲,然后对他笑,周身染上淡淡金辉,也衬得他肤色更显苍白。

  侧身抬起头,邵瑞泽目光温柔流连于他脸庞,看他噙一丝笑,目光微垂,浓密睫毛投下如扇阴影,遮去眼底憔悴痕迹,遮住因为彻夜不眠所积的淤暗。

  两人怔怔相视,皆在一刹那恍惚。

  方振皓忍耐许久,终究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酸涩,哽咽几声,一滴泪水从他的眼里滑落下来。泪珠坠落,恰恰滴落在邵瑞泽的眼角。

  他摇头笑,泪珠不住往下掉,像黄河的堤口被冲垮了,止也止不了,“衍之,我……不是难过,我只是很高兴。很高兴你好好的。”

  邵瑞泽没有说话,任凭那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慢慢的滴落。

  方振皓转过身,狼狈擦去泪水,“我去洗个脸。”

  话音未落,身后一暖,他的手臂从后面环过来,将他轻轻揽入怀中。

  方振皓用手背擦着眼泪,只觉得身上发软,力气迅速流失,只想软绵绵跌进这怀抱,什么也不去管。

  他的气息温柔低拂耳畔,手臂坚实,满满的安全感将他包围。

  “乖……不哭了。为什么哭,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不是应该笑吗?”

  他说着,声音低如耳语,却也带着显而易见的颤音。

  心口抽痛,良久说不出话,眼泪更是没法控制地涌流出来,方振皓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对……应该笑的,可是……可是,我还是,不够坚强。”

  “媳妇儿,很好了,你做得很好了。”他吻着他的耳垂,一边说一边呵气。

  方振皓不说话,只是小声的抽气,手紧紧抓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花在了紧紧握住他手的动作上面,所以就连抽泣的声音都再也没有办法控制。感受到那双湿润的唇吻在他的颈侧,他想回过头去,下一刻,两个人就摔进软绵绵的大沙发里。

  “衍之!你的背!”

  “没事,没事……只是一点点的疼。”

  邵瑞泽勾了勾唇角,也不说话,就着方振皓紧紧握着的手慢慢移到自己的心口,然后拍了拍。

  方振皓望着近在咫尺的他,悲喜难分,揽了他肩膀,脸埋在肩窝里,身体不住的颤抖。

  邵瑞泽心里叹息着,捧起他的脸,用牙齿轻轻咬了咬他的嘴唇,然后探了进去,咬了咬他的舌尖,方振皓倒吸一口凉气,更加火热地纠缠上来,吻炙烈强劲,灼热的气息扑面,迷乱仓皇的气息纠缠复又浮上,更仿佛是冬日抗拒不过春天的温暖,身体一点点地,慢慢地软化,融化……

  然后,薄唇轻轻落在他眼角,将泪水全都吻去,舌尖心尖都是涩涩甜甜。

  邵瑞泽用舌头舔了舔他眼角,“咸的……也很甜……”

  方振皓慢慢地平息了剧烈的呼吸,仿佛又在呆住,半晌猛地把他紧紧拽在胸口,用力的搂抱住。力气那么大,胸膛撞到一起,还有肋骨,有一丝硬生生的痛,但方振皓一点想松开的意思也没有,邵瑞泽吻了吻他面颊,任由他抱着。

  紧紧贴着,邵瑞泽注意到,他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就像受不了大冬天的寒冷一般,他叹息一声抱住他,搂近自己怀中,一边抚拍着脊背,一边柔声安抚,“南光,我回来了,再哪里都不去了。”

  他没有回应,他也不语不动。

  方振皓抬起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变为一丝苦涩的笑。

  随后盯着他半响才出声,一字一字的,语声暗哑,“二月三号,明天,西安。”

  闻言邵瑞泽不觉顿住了手,想要抚拍他的动作凝滞砸半空,转了目光看向天花板,几不可闻的一叹。

  方振皓静了一会儿,忽然翻身坐起,背对着他许久,邵瑞泽只能听到他在叹气。

  “南光……”

  方振皓没有回应,只觉得压抑郁闷,还有难以触摸的伤痛一阵阵翻涌上来,胸腔里的心脏,似乎被浸在烧热的油锅里,反复地煎熬。

  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他会怎么安排接下来的事情,还有飞回西安的行程,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但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更加觉得无助。

  邵瑞泽又唤了他一声,还没有回应。

  他早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是啊,西安,他还要去面对那些义务与责任,那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是质问,更是期望。

  眼前神色落寞的方振皓,令邵瑞泽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抑或无奈,抑或歉疚……终究只是叹口气,有些话徘徊于心底,竟是不敢跟他讲。想着想着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刚要坐起来想跟他说些什么,眼前身影一动,就被他按在身下。

  方振皓趴在他上面,俯身看着他,语声低哑,“你是不是还打算坚持原来的主意?”

  邵瑞泽明白过来他这声反问的意味,心下有些尴尬,“南光,这件事情,我们再商量,行不行?”

  “不行!”

  方振皓愤愤然打断他的话,脸上平添霜色,眸子里冷冷有迫人的光,“到现在,你觉得,你还能说服我你身边的一切,统统都是安全的?”

  他盯紧他,紧绷的下颔透出蓄势欲发的怒意。

  邵瑞泽略皱了眉,“南光……”

  不理会他说什么,方振皓吸了口气,语声稍稍缓和,“你别想着再说什么,我不会再相信你那所谓的安全,你听好了!”

  他俯下身,几乎贴到他的面上,一字一顿,“明天,我要与你一起走!”

  “南光……”

  他双唇颤抖着,却努力用最清晰的发音说:“衍之!你这辈子,去哪里!都别想抛开我!”

  唯有微颤的肩头,泄露了他的不安与脆弱。

  强烈的酸楚攫住心头,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邵瑞泽定定望着他,缄默许久,最终伸出双手抚上他的脸颊,将他拉向自己,吻住那颤抖的嘴唇。

  唇舌纠缠,气息紊乱,几乎是用尽全力的亲吻,碾转在彼此唇间。

  “好……”

  克制不住的是眼睛一点点地酸涩,一点点地湿润。

  邵瑞泽深深吸气,慢慢说道:“好……我答应你,答应你,我们一起回去……回去。”

  窗外夕阳已西斜,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坐在一起,一个人握着一个人的手,另一个人枕着一个人的肩膀,一起看阳光一点点变得透明,谁也不说话,只是相视着微笑,谁也不忍心打破这一刻的安稳静好。

  “衍之……可不可以带兔子回去?”

  “你想就带上好了,反正……多一只兔子又压不垮飞机。”

  阳光从房间一侧照到沙发,从沙发头移到沙发尾,终于无声离去,让出夜色悄悄笼罩在周围。

  仆役收拾了碗筷退下,紧接着便有人敲门,气息却不怎么稳当,“报告!军座,有消息到!”

  邵瑞泽的手忽然一颤,静默于黑暗中,没有应声。

  不知从何时开始,最惧怕就是突如其来的这声“报告”,每每听到,总是变故接踵而至。

  方振皓感觉到掌心里的手紧了一紧,他沉默着放开,邵瑞泽沉声说:“进来。”

  许珩面色带着压抑的惊慌,立即大步走进来,一向稳健的步子变得仓促。

  看到人影停在自己面前,邵瑞泽抬起眼。

  不知道算不算大限未到,医院住院部的那一阵爆炸,铁床被气浪掀起来朝着他们砸下来。混乱中却一下子卡在病房里,堪堪就卡在他们两人头上,阴错阳差反而挡住了头顶上掉落的沉重砖石,令他们避过更多的爆炸伤害。

  而许珩更是不顾危险将他护在身下,将那些炸成无数尖利碎片的玻璃挡过大半,一道尖利的碎片当场划破他的右肩,鲜血直涌,浸透了军服。

  “换过药了么。”他问。

  许珩却答非所问,“军座……西安的消息,杨将军的电报!”

  他说着递过右手中的电报,一纸薄薄的电文捏在他手中,仿佛因为没有愈合的伤口而剧烈的抖动,变得有千斤重。

  二月二日,抗日同志会为首的年轻军官们因为不满意对南京妥协,激怒之下揭竿而起,发动政变!

  六十七军军长王以哲、总参谋处长徐方、交通处长蒋斌和副处长宋学礼等相继被杀。

  一天之内,西安再度兵变!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一件事情接着一件……这个就是二二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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