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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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我们知道,南京政府甚是苛责邵主任,用打压与刁难形容也不为过。乱世之中,名将择良主,早看清早选择。”田中双手交握,笑意盈盈,目光从案几收回又投向他,“这条件,如此丰厚,您看可还满意?”

  今出川辉满面笑容,眼中是早已了然的神色,也在翘首等候他的反应。

  屋内良久沉寂,邵瑞泽目光半垂,凝视着那案几,面无表情,让人觉得喜怒莫测。一时间安静的只有众人呼吸,忽然的,他眉毛一挑,陡然抬眼,目光变得异常清寒,“我早年日本游学,见得日本建筑、用具、衣饰还有料理,很是精致,美则美矣,但在我们中国人看来,却总也脱不开两个字!”

  “那便是‘小气’!”

  他目光如炬,朗声一笑道:“既然劝我不要安于一间斗室,也道斗室难容丈夫之志,却拿巴掌大的地方做人情,你们,也真不嫌小气。”

  这话一出,田中与今出川辉神色大变,骇然倒抽一口冷气,这口气太过狂妄,远远超出他们来时的估计。

  邵瑞泽却微扬下巴,唇角有冷冷笑意,“话不投机,半句也多。小许,送客!”

  许珩应声而至,大步走到两人身前,彬彬然颔首示意。田中脸色变幻不定,今出川辉面上更是骇然,抬脚走了几步,他却陡然停下,微微昂头,与邵瑞泽正面对视,眼中有咄咄逼人的锋芒,“那么,敢问邵主任,志在何方?”

  邵瑞泽神容坦然,目光锐利,“古人云,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志在家国!”

  田中面上浮起一丝阴郁神色,冷笑道:“告辞!”而今出川辉转身一僵,目光如锥一般落在邵瑞泽脸上,似乎欲言又止。见状邵瑞泽挥手让许珩先送人出去,待到厅门合住,他又恢复微笑,只等他开口。

  今出川辉已然气急,上前一步愤怒提高嗓音,“瑞泽君!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这是我费了多大劲才争取得来,你为什么依然执迷不悟?!”

  “如你所言,名将择良主。”

  “他根本不是什么良主!你疯了!你还嫌他不够苛刻你和你的军队吗?!”今出川辉冲口而出,几乎是高声咆哮,爆发出不可理喻地愤怒。

  邵瑞泽嘴边挂了一丝笑意,更正道:“你错了,我的良主是中国。没有必要重新选择,也不能重新选择。”

  他看着他,笑意深深,“很遗憾。”

  “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好!”今出川辉脸颊因愤怒而涨红,被背叛的感觉令他手不可抑制地发抖,“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战争里死去!”

  “为什么呢?”邵瑞泽闲闲反问。

  今出川辉陡然哽住,肩头微微发抖,但话语早已不受抑制出口。一字一字的迫着他,听得清清楚楚,“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这一句,是埋藏在心底数年,盘桓在心间数年,不能为外人道的企求与心愿。

  “我是真的,喜欢……很多年……”他喃喃开口,陷入一时的软弱,“我经常想,若是你愿意与我一起,我什么都可以做,哪怕……”

  方才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却似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那盘桓心底,最最想说的一句话,到了唇边却半晌不敢说出口。

  但是,话已然说出,他索性鼓起勇气,仰面望了他良久,艰难开口,“……哪怕,抛弃身为男人……的尊严……在下边……都可以接受……只要你与我……”

  再说不出来什么,唯有目光深深。

  邵瑞泽先是眯起眼睛,嘴角勾起,面上神色半是无奈半是好笑,“今出川君,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今出川辉顿时愕然,盯着他,喉结一滚,惊愕、意外……令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邵瑞泽摇了摇头,忽然收起那股戏谑神色,正色开口。

  “别做梦了。”

  “国仇与家恨,你们永远不会懂得。不共戴天这个词语,说的就是我。”

  他不再看今出川辉,拿起军帽端端正正戴好了,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

  今出川辉看他转过头,眼里忽的透出一点光亮,“瑞泽君。”

  “你我绝不可能,趁早死了那份心。我最后告诫一句,执念太过,害人害己。”邵瑞泽嘴角一勾,笑意盈盈,“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如果会有下次,那么必定是在战场。”

  他笑得无辜,“不用再见。”

  啪的一声,门被合上,今出川辉一个人愣愣站在房间中央。

  像是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来,淋得浑身透湿,飕飕冷意沿着背脊爬上头顶,从头顶灌入周身。耳边止不住嗡嗡的回响,那一句句极其有礼貌却仿佛像是长矛一般的话,句句刺向心头。

  他在说什么?

  别做梦了。

  你我绝不可能,趁早死了那份心。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如果会有下次,那么必定是在战场。

  他徘徊不定,犹疑不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明明知道那个人已经走了,明明也知道他马上就要离开上海了,有一种刺痛从心口的方向传来——明明被那样□裸的伤害,应该已经不会感觉疼痛了,怎么还会疼的钻心剜骨?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喜欢你的,明明就是喜欢你的,可是为什么每一次伤我最深的人永远是你?

  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的呼吸瞬间急促。

  是不是任何伤害,只要被冠上“喜欢”的名义就可以天经地义,就可以被原谅被忽略?

  邵瑞泽,你让我有多喜欢你,现在就有多恨你!

  良久一动不动,头也低垂,有什么从眼角开始溢出来,冷冷的,不断的滑下脸颊,有种狰狞从心底蔓延。

  其实,还有什么舍不得呢?继续下去,在你眼里永远是手下败将,只能让自己更加受到屈辱和伤害,而这种屈辱,难道,难道不应该去报复吗?

  难道不应该,自己得不到的,就不能让他存于这个世界上吗?

  既然无情,那么也只能无义!

  就让他活在自己的回忆里好了,永远都是东京三月的翩翩樱花,永远都是五陵竞秀,永远都是倚桥风流,他的脸,永远都是那样的眉目动扬,顾盼神飞。

  哪怕是昨日泪水,也如水晶莹然,远远胜过今日的残酷。

  今出川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边慢慢凝出一丝微笑。

  他平静地低头理了理军服,整理军帽时,手指不经意掠过眼角。

  然后一步步走出门去,步子走得平稳,背影挺的端直。

  随后几日,离沪前的诸般事项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公馆内进进出出的仆从忙碌不休,管家指挥着下人将物件收拾装箱,一些大件物品交由青帮先行护送回去,不少财产折现兑成美元存进外国银行,签署文件的时候,邵瑞泽想了想,决定还是用那人的名字开户。

  虽然还有几日才走,公馆里的仆佣已经遣散大半,只留李太和几个工人女佣守屋。整栋华丽精巧的房子里,属于邵瑞泽的私人物品不过是一些书、惯用的文房四宝,换洗衣服、。

  “我走以后,一切和都原来一样。”邵瑞泽一边检视着收拾好的大件行李物件,一边对随行在侧的李太叮嘱,“你留下来仍做你的管家。”

  李太立即道谢,脸上多出几分感激之色,现在的时节,能有个薪水又高又安稳的工作,实在是不易。

  她看到收拾好的都是先生的东西,随后问道:“那方先生呢?”

  邵瑞泽淡淡说:“我因公调任回陕,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仍住这里,衣食住行上你多费心思。”

  李太立即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她走在身后,小心翼翼问道。邵瑞泽闻言愣了愣,随即微笑,“不知道,但也许会回来一两次。”

  “哦。那先生的卧室和书房我不会擅自去动,一切都保持原样。”

  冬日天色阴沉沉的,临近傍晚便暮云低垂,压得天空似要塌下来。邵瑞泽被李太陪着前前后后检视了一圈,看了看那些大大小小行李箱子,觉得都收拾好了,没什么遗漏的,才独自一个人转去了后苑。

  花园里却是一派宁静,只有兔子在树根处自己玩耍,一会儿刨土,一会又低嗅嗅,玩的不亦乐乎。邵瑞泽慢慢蹲下,引逗着叫兔子过来,兔子趴在地上瞪了他好半天,嗖一下像箭一样冲进他怀里。

  他笑着将兔子抱上膝盖,自己在台阶上坐了,揉揉它茸茸的皮毛,“我走了,以后让他陪你,要乖一些,给他做伴,知不知道?”

  他说着俯身低头,兔子伸出前爪揪住他的衬衣,使劲拉拽,湿润鼻尖触上他的脸,又晃了晃耳朵。

  邵瑞泽依然轻轻抚摸兔子,揪揪它球儿似的尾巴,低声说:“其实,我很想把你和他都一起带走的,一个人回西安很孤单,但是现在西安很乱,所以我不能带你们回去,你跟他就乖乖呆在上海,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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