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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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撤销我上海行营主任一职,改任甘肃省省主席,最迟二月十号就要走马上任。”

  说得平静,似在讲一件毫不出奇的小事。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所有人怔住,定定望了他,陡然间说不出话来。

  他将重要之处拣了些将给姐姐姐夫来听,语声平稳,神色笃定,最后无奈笑笑,“南京限令叫我滚蛋,我还能赖着不走?我是党国的人,服从上级,不能造次,希望姐姐能理解一下我。”

  “胡闹!”姐姐和姐夫几乎异口同声的饱含斥责的喊了他,随后方振德缓缓劝着妻子。他也觉得实在是突然,找不出来什么好安慰妻子的,于是又试探问:“最迟二月十号上任,那是农历二十九,你三十儿回来也行啊。坐个飞机,耽误不了时间的。”

  邵瑞泽沉默了一会,缓缓说:“现在不是时候。本来士兵和军官对换防去甘肃就很不满。刚刚到那地儿,人生地不熟的,我这个当长官的为了过大年,一个人飞去上海丢下他们,影响不好,我得对所有人负责。”

  “胡扯!”邵宜卿一下子提高嗓音,“他们还能造反不成?!平时看你风风光光的,对你那些兵蛋子们说一不二,怎么这时候反倒蔫了?七扯八扯的非要走,甘肃那地方,穷山恶水的!有什么好玩意让你非要去?”

  说完又尖刻的接了问:“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个小混蛋嫌我管头管脚,索性带那狐媚子一道,天高皇帝远的去那里逍遥快活。混蛋!你说!是不是!”

  屋里沉静片刻,邵瑞泽也有些不悦,眉头锁在一处,“姐,你胡说什么,我跟你说正经的,这是我的公事。”

  “你那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别人不知道,可我是你姐姐!一清二楚!”邵宜卿一下子来了气,站起就要去抄起胆瓶里的掸子,瞥了弟弟一眼,强压了怒火骂道:“该做的不做,该上心的不上心。三十的人了,整天就知道不知轻重的和女人鬼混,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作的什么事儿?”

  三个孩子顿时被吓到,缩了脖不再多语。

  邵宜卿操着鸡毛掸子被丈夫一把拉住,方振德脸上堆出那副息事宁人的和气缓缓劝说:“敏敏她娘,好歹是在过节,又是衍之的生日,今天就别为难他。”说着又苦口婆心的劝慰说:“男人都重功名事业,他又是个吃军饷的,当长官既要考虑上头又要考虑下头,你个妇道人家不懂就别乱掺和!”

  回头又劝道:“衍之,你姐姐就是这个脾气,好管闲事,好教训人,她不只打骂你,她谁不打骂呀。她刚嫁进来,姐夫我也吃了不少苦头,再说了,她还不是关心你吗?你确实不小了,公务忙碌战乱不停也不该是个借口,总不能误了娶妻生子。就这样一个人东跑西跑,安定不下来,她着急呀。”

  邵瑞泽谨肃的面上没有一丝笑意,仍旧一语不发的低头喝粥。

  变故横生,方振皓被大嫂铁青的脸色也弄得心神不宁,用胳膊肘戳了戳身边的人,“你好歹说些软话,别让大嫂真跟你置气。”

  邵瑞泽头不抬眼不睁,还是令人琢磨不透的神色,自顾自的舀起粥喝。

  “放开我!让我好好教训这小兔崽子!”邵宜卿吼了声,忿忿的骂着:“不长进的东西,当个省主席又怎么了,你就添了胆色想让那狐媚子登堂入户了?!别忘了,我照样教训得了你!”

  “敏敏她娘,你别在孩子跟前闹!”

  “你对谁吼?你吼给谁听!我管我弟弟关你什么事!老大不小的人了!又是在外面扒野食,又是翅膀硬得说飞就飞、说来就来。也就看了爹他老人家去得早,要活到今日,活劈了他个兔崽子!”

  屋内乱作一团,只听“啪”的一声,勺子狠狠的落在桌上,似是雷雨前的闪电,邵瑞泽终于忍无可忍抬起眼,“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军务紧急,西安兰州那边的事情不能推后,我在上海还有一堆事情要收拾,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都是要走的!我的事情!不劳姐姐操心!若是姐姐觉得我有辱家风,大不了不要认我这个弟弟,赶出家门算了!”

  他推开碗,愤愤站起身吼了一句,“姐姐也记住了,邵家真不算什么大户人家,跟那张家一样,扒了皮骨子里还是实打实的土匪!”

  几句话噎得大姐哑口无言,方振德忍不住开口训斥,“大舅子,你看看你这说的什么话!她可是你姐姐,没大没小像什么样子!”

  邵瑞泽眉头拧紧,转身正欲离开,方振皓赶忙站起拉了他的手,目光里有一丝责备之色,随后高声开口,“衍之,你哪去,今天好歹是你的大寿。可是你先惹得大嫂不高兴,衍之,你快跟大嫂认错赔不是,衍之!”

  只见邵瑞泽抽搐着嘴角,咬咬牙望了姐姐说:“大姐,我是你弟弟,可我还是东北军十五万士兵的长官!家事国事,孰轻孰重,我自己分得清!过节也好过年也罢,为了安定军心,我只能去和我的士兵们在一起!这是身为长官的职责所在,在这个位置上,做任何事必须都要做到绝对负责!”

  他眉毛一挑,站得笔直,厉声道:“军令如山!我做不了好弟弟,我只能去做个好长官!”

  重重甩开方振皓的手,转身大踏步了出门,“砰”的一声,门被重重的带上。

  屋子里的人愣了半晌,邵宜卿不知骂了一句什么,忽然就瘫坐在椅子上大哭起来:“我那早死的爹娘呀,您睁眼看看吧……这小混蛋,我是管不住了……个小混蛋,养出个冤家!”

  只剩了方家两兄弟对视着,不约而同的叹气。

  客厅里邵瑞泽穿好了大衣,已经做好了走的准备,许珩在一旁帮着他理好军服领子。听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抬眼看是姐夫下来了,后边还跟了拿着围巾的方振皓。方振皓拧着眉头,上前一步,一把将围巾扔向他,愤愤然说:“你走就走,摔什么门?”

  邵瑞泽赶忙接住了捧在手里,看着他愣了一刻,低声说:“我没。”

  “你再给我摔个门看看。”方振皓冷冷的喝斥着,“你摔呀!有本事再摔呀!”

  人在气头上总是容易失措,现在邵瑞泽连自己都想不起来他刚才怎么关的门,丝毫没觉察自己有摔门的举动。

  “我没有,我无意的。”现在想起来他也觉得对姐姐太过分,姐姐是口不择言,但绝对是实心疼他的,随后心里浮上满怀的歉意和内疚。

  方振德示意弟弟去穿大衣,面色严肃叹气说:“衍之,你姐姐对你不薄,有点东西就惦记着你。是,她是嘴不饶人的厉害霸道,她是爱耍小姐性子,可咱们大男人,不同她一个女流去计较,是不是这个道理?姐夫知道,你们姐弟斗气,也多半是你姐姐没理,可你总也要想想她对你的好。”

  邵瑞泽也低头说:“衍之的立场,很多东西有心无力,这几天件件事情都闹心,被姐姐这么一闹,我也气得口不择言。姐夫,还赖你多劝劝姐姐,我这当兵吃粮饷的,生是党国的人死是党国的鬼,上头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很多事情也跟你们不能明说。”

  方振德拍拍他的肩叹息说:“姐夫知道你的难,外面这世道一天乱过一天,西安那事儿也让你憋着火,这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你个男人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姐夫叮嘱一句,走的时候多带点衣服,西北冷,多注意御寒。”

  “嗯”了一声点头,邵瑞泽将围巾围在脖子上,尽管看起来和整肃的戎装有些格格不入。

  方振德又拿出另一条,递给许珩,“你嫂子也给你织了条,带去西北,小心着凉。”

  许珩道了谢接过,那边方振皓已经穿戴的一应俱全走过来,他和大哥道过别,冷着脸一把就将邵瑞泽拽出了门,许珩挑了挑眉毛,说了句“方先生再见”就赶紧追出去。

  轿车飞驰而过,外边路灯不时扫过,将一片片光影投入车内,晃得人脸上也明明暗暗,看不清彼此表情,但不知为何,邵瑞泽总觉得身边的人好像有些不对劲,准确的说,隐隐的是一股忍耐住的愤怒。

  “南光。”他打破沉默,试探着叫了一声。

  身边却没有应答,耳际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车已在公馆前停下。

  一线橘色灯光从门隙里照出,投在门前台阶上,照亮倦客归家的路。

  邵瑞泽先下了车,伸出手来想要扶他。

  不料方振皓却将他伸出的手一把挥开,转过脸,正眼都不看他,踏上前台阶,大步向大门而去。

  他走着,耳中听见他在后面唤了一声,似叫他站住。

  方振皓脚下一滞,但只停了一瞬,反而加快脚步。

  的确,他在生气,但并非是生气大嫂说得那些有的没的,而是在生气,飞回西北的日期,还有决定辞去上海的职务改任甘肃省主席,这样大的事情,这段时间他竟然将他瞒的严严实实,他只知道他因为军队调防同南京闹得不快,却不知道他已经将事情定下,连离开的日期也已经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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