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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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像是忽然找到了释放的渠道,随即爆发不可理喻地愤怒。

  “□的!南京这群杂碎!这群狗娘养的!他们怎么不!去!死!”

  咆哮着,下一刻邵瑞泽却失声笑,笑得不可自持,听到最后却像是在呜咽。

  宣泄的快意在心头疯长,他再也无法抑制心头的怒意,摔了个满地狼藉,痛快淋漓!

  方振皓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发疯了!

  许珩一个箭步扑上去,合臂牢牢抱住他,邵瑞泽爆发不顾一切的激烈力量,眼看就要挣脱。

  方振皓冲上前去,帮着许珩一起,想要压制住他,激烈纠缠间,三人猛地摔倒在地。

  许珩咬着牙,用尽全力,双腿死死缠住他的腿,胳膊锁着他的肩膀,方振皓在一旁竭尽全力压住他的手,抵住膝盖,两个人任凭邵瑞泽怎么厮打挣扎,死活就是不撒手。

  邵瑞泽挣扎不脱,不知道闹了多久,他终于耗尽了力气,吐了一口气,彻底瘫软在地上。

  许珩累得够呛,却不敢掉以轻心,等到他呼吸变得平稳,才敢稍稍放松了力气。

  喘着粗气,方振皓俯下身,在他耳边试探叫了一声,“衍之?”

  却没有得到回应,许珩抬起上身,也试探叫了一声:“军座?”

  邵瑞泽还是没有出声,面上的愤怒之色褪去,渐渐被迷茫悲哀取代。

  他眼睛赤红,脸色却自惨灰,一股叫人心悸的静透出啦,是死静,空洞的死静。

  整个人好似痴了一般,任凭旁人再叫什么,他也只是笑,一边笑一边摇头。

  许珩用力握住他肩头,语声近乎哀切,“军座,求你了,别这样……”

  “衍之,衍之……算我求你了,回房去休息好么?”方振皓语声沙哑哽咽,摇晃着他。

  邵瑞泽陡然阖上眼睛,黯无血色的嘴唇微颤,幽幽吐出这一句,断断续续的,却没人听得明白他在说什么。

  邵瑞泽只是自言自语的说着没人听得懂的内容,随后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咳得撕心裂肺。血色涌上了脸,脸颊耳后陡然升起异样的红色,鼻尖额际密密布上汗珠。

  方振皓知道他因为抽烟肺部不太好,连忙将他上身扶起,一下一下抚摸着脊背顺气,眼下说什么也怕刺激到他,于是只低声问:“好些没有?”

  邵瑞泽慢慢止了咳,缓缓睁开眼,声音虚弱暗哑,“走开……”

  “衍之,你先坐起来。”方振皓费力的扶着他,想把他拽起来。

  邵瑞泽喘了一喘,甩开许珩,无力的摆摆手,“你们……都……走开……”

  邵瑞泽将两个人都推开,自己晃悠悠吃力地站了起来,也不要任何人的搀扶,扶着扶手,摇摇晃晃的上了二楼。

  方振皓与许珩跟在他身后,看他缓缓的推开门,缓缓的脱了大衣,脱掉外套,扯下手套,扔了军帽……统统胡乱抛在地下,然后站在房中,一起一伏的吸气呼气。

  “你们出去,我想睡一觉,睡一觉……静一会儿……我累……”

  “衍之……”方振皓犹豫着上前,双手按上他肩膀。

  “南光,出去……让我静一会儿……”

  身体渐渐又开始颤抖,这一次再不能自抑,再不能克制。

  “出去。”邵瑞泽压低声,极力克制的语声已带上扭曲和颤音。

  重重一推,方振皓踉跄退后两步,盯着他,面容渐渐苍白。

  “出去!出去!”

  许珩拽了方振皓,慌忙退出门外,将房门轻轻带上。

  门锁咔的一声,将最后一分支撑的力量压断。

  一颗泪珠已涌出眼眶,沿着脸颊滚落。

  眼睛里渐渐蓄起泪水,他恍惚笑着,目光越发悲伤,脸上冰凉,眼前已经模糊一片。

  他低下头,慢慢坐下,抱住身体,额头抵在膝盖上,有一丝极低抑声音从喉咙里传出,不是哭,不是笑,只像失群孤雏在午夜发出的啼声。

  “少帅……你早就预料到了……对不对……”

  哽咽里却还带着笑,“所以……才把指挥权交给我……对吗?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能救你……救你出来……”

  也曾以为年轻时,总有犯得起任何错的余地。

  可是命运,那翻云覆雨的命运,又可曾对他们稍加颜色。

  他所有的希望,那是万般绝望里的一线希望,可这微末心愿却就此被毫不留情碾作粉碎。

  往后的路,他究竟要如何走下去?

  泪水不停滑坠,是从不曾有过如此绝望。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而这绝望里的悲伤,却也只有一夜宣泄的权利,仅此一夜。

  许珩手握了门柄,身体微颤。

  方振皓一语不发,茫然呆立的盯着房门,眼里茫茫然,许珩目光投过来,与他交汇,二人心照不宣,眼中都压着沉沉痛楚。

  夜长衾寒,这一宿方振皓再未能入睡,睁着眼看窗外夜色转淡,东方渐渐发白。

  仆佣开始四处走动,轻手轻脚收拾客厅里残余的狼籍,小声谈论前一晚的暴风骤雨。餐厅里传出粥的香气,却仍不见楼上卧室有任何动静。许珩担心的刚走上楼梯,主卧室的门却忽然开了。

  邵瑞泽从里面走出来,一身军装洁净笔挺,脸色有些青白,即便看着气色有些憔悴,眉目间精神却还饱满。

  身姿依然笔挺,任何时刻都保持军人的威仪,从无丝毫懈怠。

  唯有眼神深邃如寒冬的夜空,不见星子,也纹风不动。

  他看着眼前的人,唇角上翘,却不见笑意,“早饭好了么?”

  许珩一瞬有些愣愣的,随即回过神,脚跟一并回答,“都准备好了,请军座去吃早饭。”

  邵瑞泽点了点头,神容平静,径直下楼。

  许珩跟在身后,越发觉得脊背上窜起一股飕飕的凉意。

  吃饭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是惴惴,不时抬眼看着邵瑞泽,而邵瑞泽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喝粥吃饭,只是对买来的报纸一眼也未看。仆人送上饭菜,小心翼翼的问先生合不合口味,邵瑞泽眼也不抬,淡淡嗯了声,不再言语。这副平静神色倒令方振皓不安起来,正欲讷讷找话,就见他将碗一推,擦了擦嘴。

  “小许,给行营那边电话,说我有事,迟些过去。顺便再给军营挂个电话。”

  “是。”许珩立即奔去客厅打电话,方振皓听出话里有些不对劲,心里踌躇了一会,缓缓问:“你……要去军营?”

  邵瑞泽点头,看到他时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嗯,我去军营,有些话要同底下的人交代。”

  “你觉得……合适么?”方振皓皱眉看了他一眼,问出心中疑虑。

  一句话问得邵瑞泽僵硬了身影,缓缓抬眼望住他,又侧首望向别处,目光定定望向远方,薄唇紧抿作一线。

  “有些事,瞒,不如不瞒。”良久之后,他脸上终是浮现一丝艰涩笑容。

  方振皓听得僵住,全然不知如何反应,默默伸手覆上他手背,将他冰凉的手攥在自己掌心。

  身在南京的长官将面临何种境地,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最最刺激东北军的军官,偏偏这次的结果是谁都不曾预料,报纸上说的语焉不详,只道长官被判刑十年,就算不知被软禁的消息,这对于众人也无疑是晴天一声霹雳。

  东北军众人只知道邵副司令去了南京为长官开脱周旋,这下的结果,众人在激动愤怒之余,定会将一切的责任都扔在他的肩上。平日里南京就防范着这支军队,长官还在的时候都尚且严厉的打压,现在最高长官都不在了,只要稍稍使出手段,将矛头引向他……责难和非议都无疑如同潮水铺天盖地的向他涌去。

  越想越明晰,方振皓心中慢慢回过另一重滋味——要是南京政府落井下石,再放出些什么恶毒的内容,扯到什么故意取而代之的话,再挑唆起来……那他,可真就两面不是人,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剑悬顶上,已没有选择,此刻的他根本无力去同中央抗衡,只能索性单刀直入,抢先同部下挑明一切,最大限度的维持着团结。

  方振皓寻思着错综复杂的局势,脑中已乱作一团,不由攥紧他的手。

  他一时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嘴唇颤了颤,喉结上下一滚,想开口说些什么。

  邵瑞泽抬手止住他即将的话,缄默着不言语。

  这里头几层的利害关系,其中牵扯关窍,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随后他一声长叹打破此间沉默。

  “如果休息好了,就去上班吧,医院那里总不能一直请假。”邵瑞泽抽回手,推开椅子站起,又拍了拍他手背,“记着,要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就是装,也要装好了。”

  方振皓赶忙转身过去,看他慢慢穿上大氅,一个一个扣上扣子,动作神情皆是从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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