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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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祁白璐屈膝跪坐地毯上,靠在他膝边,语声柔淡,“你看起来很累。”

  邵瑞泽垂了眼帘,微笑一如既往,只是摇了摇头喝了口酒,而后垂下手,缓缓轻柔抚过她头发,“所以我来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看她像只柔顺的猫咪靠在他膝边,邵瑞泽也只微微的笑。

  上海滩传遍他这行营主任和洋场歌女的绯闻艳事,他也懒得多费口舌,只做出一副两情相悦正当时的模样,给那想看好戏的人观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早抛了自己的声望名节,不愿为浮名所累,真正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过对于这个绝色女子……他抚摸着她乌黑的云鬓,心里暗自叹息,也许他不爱她,但总有一种感情,就像红拂女与髯须客,一切的一切,无关风月,只为真心。

  祁白璐静静靠了他的膝盖,过了许久轻声说:“报纸我看了,外头骂你卖国求荣,一卖到底,罔顾家国之重望,无气节无风骨,为了五斗米折腰,堂堂党国中将竟对日卑躬屈膝,那么多不堪的言论……我为你不值。”

  她说着盯着他,眸子湛莹。

  邵瑞泽收回手,盯着杯中美酒,笑意不减,“出气筒而已,何必当真。”

  话说的不咸不淡,带着明显的满不在乎,祁白璐心里颤了颤,抬了头看向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三四天都在忙日本人的事?……我听其他人说,你还逮捕了不少学生和市民,还未释放。”

  听他只应了声,似是漫不经心,“被我抓到,被日本人抓到,那是两码事情。”

  脑中想了几遍,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直直盯着他,顿时有纯澈光采从眼底掠过,“你在保护他们?”

  邵瑞泽不置可否,只耸耸肩,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祁白璐放下酒杯,伏在他膝上,抬眸依依地看他。

  他静默下去,靠了沙发椅仰头望顶上吊灯,再不说话,祁白璐心绪无端迷离,抬起手从他手指上摩挲而过,最后停在无名指上,目光不离手上那一圈握枪而起的老茧。她心上没来由一紧,抬头望去看他微阖着眼,似在深思又似心不在焉,像是已经睡着。

  她沉默片刻,想说什么,却只叹了一声。

  “人活脸,树活皮。就算在怎么不介意,人在世上走一回,脸皮总是还要的。就连我们这些吃风月饭的,也不愿意别人无端看轻,衍之,你身为党国中将,好歹是上海行营主任,东北保安副司令,就由着那些人诋毁你的名望声誉?”

  邵瑞泽缓缓睁了眼,嘴角弯起,露出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俯身,食指轻轻按住她红唇,笑意冷清,“白璐,记住,别在我面前提东北保安副司令这几个字。”

  祁白璐一下顿住,肩头微颤,只能感觉那人用微凉手指描过自己唇瓣,慢慢摩挲回旋,而后似是温柔的一下弹开。

  的确,她是忘了。自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不允许在他面前提到东北保安副司令这七个字。

  冰雪聪明如她,怎么能不懂,他是在恨着自己,恨到无法原谅。

  吐了口气,祁白璐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你需要解释,报纸骂你镇压爱国学生,逮捕进步青年和受害市民,只会为虎作伥。既然是保护,为什么不解释?!”

  她听到他幽幽叹气,“解释又能怎样。”

  蓦地顿住,祁白璐袅袅眉眼中顿露不解,红唇微张似乎要说什么,又哽在喉头。她低了头抚着蕾丝及腕手套,眼神飘忽,最终又落回他的面上。

  她笑容里透出深切的凉,“你以为,这样什么都忍着,就是最好?”

  “不然呢?”邵瑞泽懒洋洋环着臂微笑,“世上有句话,叫做越描越黑。”

  祁白璐自嘲地笑笑,伸手从邵瑞泽西服口里掏了烟,自顾自的燃了,夹着轻轻吸了一口。白烟袅袅腾升,邵瑞泽的眉目隐在袅绕烟雾后面,瞧不真切,愈发的慵懒。

  女人终究是女人,吸了几口烟,祁白璐正色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自以为是……”

  她说着眨眼,眸光莹然地瞧着邵瑞泽,看他扬眉静候下文。

  “还是死心眼到底。”

  说着眼神斜斜上挑,含着几分挑衅,泼辣里透着媚色。

  面上是娇柔妩媚的神色,心中却是百味杂陈,顿起纷扰。

  秋海棠,祁白璐,不管哪一个,都是浮华环绕倾国倾城的名字。她是上海滩入夜之后幽艳暗放的花,一笑映得满堂华彩尽失颜色。而那张明媚容华的脸庞,却只会为一个男人浮起淡淡的惆怅。

  “哪个都可以,你随意。”邵瑞泽并无所动,只是耸了耸肩。

  祁白璐哑然失笑,自嘲的摇了摇头,摁熄了香烟,随后静静伏在他膝上。女子的呼吸声细细碎碎,涂了艳艳蔻丹的修长手指在波斯地毯上随意画圈,似乎是无聊至极。

  房间里极为安静,只有细细的呼吸声,像是要化解这股惆怅气氛,祁白璐仰头娇媚一笑,“我那兔子,你养的怎样?撑死我可是不依不饶!”

  闻言邵瑞泽睁开眼,叹了气连连摇头,“你自己买的,却也不养,非要我一个大男人给你养兔子,我这几日忙公务,要不是有人帮着,别说撑死,早就饿得能去煲兔肉汤喝。”

  祁白璐好奇眨眨眼,嗔怪道:“谁?说了不要你家那些毛手毛脚的下人喂。”

  懒懒笑了一声,邵瑞泽说:“姐夫的弟弟,刚留洋回来,姐夫家又小又挤,他便住我那里。”

  祁白璐哦了一声,又静静伏在他膝上,半晌才说:“你还欠我五十支红玫瑰,别妄想逃了。”过了会听到头上那人淡淡的声音:“等闲下来,我专程来给你捧场。”

  背上被他安慰似的拍拍,祁白璐伏默然垂眸,觉得眼眶里一阵发酸,分不清心中是何种滋味……蓦地站起一笑转身,顿时裙袂迭迭。她微扬了脸,黛眉挑起,神色似喜非嗔,眼波一转笑得妖娆:“偷得浮生半日闲,衍之,我偏要你陪我跳舞。”

  邵瑞泽怔住,随即也悠悠站起,摇头一笑,顿显风流倜傥,“秋海棠小姐之邀,令我惶恐。若是推辞,倒显得我邵某不够怜香惜玉。”

  她款款笑,缓步走近,将手交到邵瑞泽掌心,任他将她挽在臂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情,码字才4000……拖到现在才发……不好意思。罪过啊……

  第九章

  上海行营主任携了百乐门当红歌女出现在舞池,顿时掀起一股不大不小的风暴。这段日子闹得沸沸扬扬,人人都在看,报纸天天都在骂,一致谴责上海行营主任残暴镇压爱国学生,对日低头,而处在风暴中心的人,却依旧泰然自若。

  邵瑞泽带着礼貌而矜持的笑,任由祁白璐亲昵挽了他手臂,与擦肩而过的上海滩显贵们点头问好。有人认出他来,连忙凑近来问东问西;有人同他谈起官场上的琐碎谈资,谁又失了势,谁又出了丑;有人打着哈哈,似有似无提起新到的日本参赞;更有人皱眉,连声逼问他什么究竟何时放人……所有的一切,他统统回以礼貌的微笑。

  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他没兴趣探究,他只知道,不管对人还是对事,不要愧对自己良心,便已足够。

  乐池中各个乐手翻开乐谱,《小步舞曲》的华丽调子适时的响起,两人落落大方行至场中,舞池里灯色变幻,各对舞伴款款步入舞池。祁白璐翩然后退一步,提了长裙向邵瑞泽微微欠身,随后抬起手臂傲然伸向他。他右手握住她戴了紫色蕾丝手套的纤手,左手搂了她纤细腰肢,翩跹滑入舞池中央。

  简单又考究的黑色西服,妖娆且妩媚的紫色长裙,令上海十里风月洋场啧啧称赞的一对璧人。

  转瞬间舞池大厅里灯红酒绿,片片舞影婆娑,身侧景物飞快旋转,入眼满是奢靡华贵。

  邵瑞泽搂了身前女子,将她揽入怀中,舞步娴熟且优雅,祁白璐半仰了脸,珍珠凤尾映了璀璨灯光,却不及她那锐而媚的眼神。眨眼间,眉梢眼底暗含一片风流笑意,她低笑出声,“邵主任被众人逼问,想必感觉好不到哪里,敢问,何时放了那些学生?”

  “你也关心国家大事?”邵瑞泽侧首在她耳边低笑。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祁白璐模仿着他的样子懒懒一笑,“这可是你教我的。”

  邵瑞泽脸上不动声色,仍旧是富家公子的纨绔模样,而后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美丽的小姐,恕我无可奉告。”

  不悦的瞪他一眼,祁白璐扭头看向别处,纤浓睫毛投下两扇阴影,掩去了眼底喜怒。

  舞曲缠绵回旋,祁白璐捏紧他肩膀,而他只是轻轻揽着她,舞步趋止流连,专注而沉默。忽的,她听他压低声音说道,“几天没来,百乐门的日本人倒是多了。”祁白璐转头看他,哼了声,“好像因为日本领馆到了新参赞,也不晓得是个怎样的人。”

  “看起来你知道的倒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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