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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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稍后,缓缓道出了一段往事。

  吴夫人刚嫁给吴老不久,便送自己丈夫奔赴北平去闹革命。这一去,便是一辈子的风浪颠簸。而他们的四个子女之中,长子最为乖巧,可惜在反袁斗争里被袁世凯镇压而丧生;女儿帮父亲分忧替他秘密传递信件,一次送信便再也没有回来,多方寻找之下却是连尸骨也未觅得。

  讲到这里,方振浩看着吴夫人垂下眼睑,拿精巧帕子微微拭泪。

  心里不安,方振皓想要试图找些话来回避过去,却一时间发现无话可讲。

  吴夫人微微一笑,“我老啦,动不动就掉眼泪,可教南光你见笑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们年轻人是不爱听,可是不讲出来,婶子心里头闷闷的,南光你就将就听着好了。”

  “我们家老三啊,是个新派的人,当年还是燕京大学英语系的高材生呢。毕业做了翻译,可惜那一年济南府的事情,年轻气盛的,又热血爱国,掩护了几个人逃跑,就被小日本捉去了,等老吴求人把他弄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血肉模糊的,他躺在我怀里,叫了一声“妈”,就再也不说话了,那孩子走的时候眼睛还是睁着的,死不瞑目啊……”

  “老四呢,在上海复旦念书。读书的时候正是赤党闹事,不知道怎么就走上歪路,因为□和他爹吵了一架,他爹上家法打得死去活来又关在房间里禁足,那孩子心硬,一滴眼泪也没流,第二晚就留书跳窗出走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今后和我们这个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两鬓苍苍的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方振皓听的黯然,吴夫人讲得轻松,却不时笑了轻拭眼角的泪,似乎说的是与她无干的往日。

  难怪吴夫人如此,怕是身上的鞭痕让她想起了惨死的儿子,这才爱屋及乌。

  吴夫人端起茶杯,泪眼模糊里勾勒出眼前年轻人俊秀轮廓,心底忽然生出慈母般的怜爱,再也挥之不去。

  晚上的时候不觉又下起了雪,吴炳章先回了家,半个小时后邵瑞泽带着许珩裹着风雪进了门。吴老对夫人招呼吃饭的话语充耳不闻,脸色有些阴霾,回身对着邵瑞泽沉沉开口,“来书房,我有事问你。”

  书房门砰一声关上,吴夫人神色惊慌,对方振皓说:“衍之做了什么让老吴生气的事?老吴这是动怒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军座就要被虐了……

  第八十三章

  书房布满书架,典籍藏书应有尽有。

  壁上挂着中国传统的山水字画,桌上放了文房四宝和卷好的宣纸,还放有几本蓝色线装书,书桌左侧摆着一盆文竹,墙上挂了“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两幅字,墨色笔迹恢弘大气,笔法豪迈,却不经意含了一丝沧桑。

  吴老垂下脸,兀自的铺开毛毡和宣纸。邵瑞泽眼明手快的凑到桌前,用小泥壶往梅花宋坑端砚的墨池里点了些水,捏起那块儿散着冰片冷香气息的李廷珪松烟名墨,小心翼翼的研磨。

  吴老不看他,目光始终滞留在那块在墨池中盘旋的墨上,直到墨汁浓度恰当,不滞不稀,手中湖笔提笔吸饱墨,在纸上挥洒自如的写着狂草。

  邵瑞泽知道,冷场沉默是最可怕的,这意味着人心里在生气,也不知道吴老此刻在盘算什么。

  写完了,吴老将湖笔扔进青瓷笔洗,回身抚了抚长衫,眼神意味深长,“过来看看我写的是什么。”

  邵瑞泽心下惴惴,倾身看了一眼,白纸上墨迹的还泛着光泽,写着十二个大字:“行事不可任心,说话不可任口。”

  他心里格的一跳,垂着手规规矩矩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吴炳章另一手捏了长衫的下摆,坐在太师椅上,面沉似水,“念过《曾文正公家书》,就该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邵瑞泽点头,依旧沉默。

  “我教你读书,是看你还是个可造之材,国家羸弱,要的不是目不识丁缺少教化的军旅莽夫,缺的是知书明理的儒将良将。眼下国难当头,正需要同仇敌忾,你倒好,把我教你的圣贤之言都抛在脑后,做起那莽夫!”吴炳章声音高亢底气十足,面上隐有薄怒,“不闻缘由就擅作主张,而后还恶人先告状,耍小聪明闹得鸡犬不宁,你对得起我教你这几句话么?!”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邵瑞泽深吸了口气抬起眼,“吴老教我,忍而不发乃是最大的美德。可那是在和平共处的前提下,但若是人来犯我,怕是必定要以牙还牙。”

  “狡辩!”吴炳章重重一拍扶手,“以牙还牙?!那是你的长官!那是国家的领袖!你的举动还有你那句话都是对于领袖与长官的大不敬,亏你还说得出口!”

  邵瑞泽神色平静,沉默得出奇,一言不发听着训话。

  “你是军人,军人就要知道礼义廉耻!什么是礼义廉耻?在家要孝敬父母,要听话;在军队要服从长官,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中央要大家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问为什么,不要又任何借口,这就是军人。上次他张汉卿敢查抄中央党部,这次你又敢持枪蛮闯情报局,且不说谁有理谁没理,这就是你的不对!冤孽,一个不够,又出一个!莽夫习气!是非不分!你们是真真不把国法放在眼里了!”

  “想想什么是忠孝节义、礼义廉耻!”他说着越发激动,额上青筋鼓出。

  邵瑞泽不服气出声:“曾文正公也说过,礼义廉耻,可以律己,不可以绳人,律己则寡过,绳人则寡和。我知道礼义忠孝,也知道是非对错,但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我哪里犯得上去闯大牢救人,要是再晚去一秒,我就该给南光收尸了,算起来,都有错。”

  “住口!”吴炳章双目圆瞪,气得不轻,“乱臣贼子,皆从一傲字养成!”

  邵瑞泽悻悻闭了嘴,站得笔直。

  “听不得进良言相劝,还敢说自己分得清是非对错!荒谬!”

  吴炳章瞪着眼睛,十分的愤怒,又喘了口气,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

  听到脚步声,邵瑞泽一抬眼,吴炳章已经抡起的巴掌抽下来,想躲,他瞬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躲。耳光很是用力,带着风狠狠挥下来,啪的一声就扇在他的左颊上。闷闷的疼,那力道让他不由得微微晃,随即跪的更是笔直。

  疼,疼痛,羞愤,难堪,还有很多难以描述的滋味,一下子浮上心间。

  不等他说话,吴炳章愤然拿起画下供着的油亮宽厚的戒尺,“啪”的一声狠狠拍在桌上,斥责道:“这一巴掌,是为师教训你的,你别不服!眼下国难当头,你为了一己之私心,不顾国家之大义,简直罪无可恕!跪下!”

  目光顿时震惊愤慨,望了吴炳章。

  邵瑞泽抽搐着嘴角,大感意外。什么“一己之私”,什么“罪无可恕”,吴老去中央,到底听说了些什么。

  但这是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个道理他懂。

  他无奈的长呼一口气,闭了眼,咬住牙,纵然心中千般不服气,膝盖还是一曲,磕在冰冷地面上。

  吴炳章已经站了起来,拿起那方戒尺,看着他凝重的面容,那一巴掌挥下去的时候自己带着气,打的是又疼又狠。再看,那左脸颊上已经隐隐的肿了起来,但仍是脊背笔挺,一言不发跪着,神色平静自若,更不讨饶。

  邵瑞泽默不作声,二人目光相抗片刻。

  凌厉的目光来回几圈,吴炳用戒尺一指,冷冷喝道:“军服,脱下!古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穿了军装下跪,军人的军魂,可不容你如此的玷污!”

  军服带了军魂,不允许被玷污半分,邵瑞泽咬牙,感到羞愤异常,他侧过脸不做声,几下脱了军装上衣扔到旁边的沙发上,又摘下军帽仍过去。穿了单薄衬衣,跪的仍旧笔直。

  “你是不是还是不服?!”吴炳章愤怒的斥责,“看着师父!”

  邵瑞泽咬紧牙抬起脸,目光相触的刹那,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他右脸上,他侧过头垂目半晌,极力抑制着心中起伏。

  “这几巴掌是我做师父的教训你的,你身为我的弟子,就要服服帖帖的受着。身为中华民国的军人,就该无条件服从领袖!大敌当前,日本人步步紧逼,赤匪作乱生事,你玩忽职守,更擅自议论枉评长官处事的公与不公,此为不忠!对师父多年谆谆教诲置若罔闻,更口出狂言,实为不孝!不忠不孝,叫人如何容忍,如何原谅?!”

  满腹的冤屈,却是百口莫辩,邵瑞泽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错,只能沉默着听他教训。

  吴炳章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张汉卿去查抄中央党部,中央有人借此大做文章,让委员长左右为难,他做事没分寸,你如何也如此的糊涂?他还有个谭海当替死鬼,你呢?用不用找个人来替你顶罪?”

  邵瑞泽忍了脸上剧痛,咬着牙开口,“若是为了闯狱一事,衍之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惩要罚,我自己领了。”

  吴炳章手颤抖的指着他,又重重一拍戒尺,“他在西安跟赤匪勾结,犯上作乱;你在上海惹是生非,闹得人心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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