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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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少帅如今身在宋公馆,上头不允许有人擅自见他,他自然是无可奈何,又不能硬闯,只能去上层寻人情求门路。一方面在政府这边四处托人活动游说,一方面又拜托相熟的美国朋友请美国大使出来说话,只要少帅没有性命之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是,他真不知道这把握能有多大。

  那锦衣翩翩的身影,倜傥飞扬的笑容,不由自主浮现在眼前,一想起少帅的英俊眉目,背脊上便似有细针刺着一般。

  这一次的恐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迅疾、诡谲而强烈。

  哪怕是九一八的时候,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国人铺天盖地的责难愤怒,他也不曾如同现在一样害怕不安。

  可是现在,第一次,他生出对未来不可预知与无从触摸的恐惧。

  那不能看清的黑暗里,仿佛潜藏着一只未知的凶兽,正低低咆哮着,露出尖尖的利齿与爪子,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将他吞噬。

  邵瑞泽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风随呼吸钻入肺腑,南方寒冷阴湿的空气仿佛令心绪也在瞬间冻结。指尖上突如其来的一痛,将他从陈年旧事拉回当下。飞快甩手将燃到尽头的烟头扔在地上,随即身后门的声音笃笃响起。

  邵瑞泽吹了吹被烫到的指尖,回身开口:“进来。”

  门应声推开,许珩挟着一身寒风走进来,站在屋子中央敬了个礼,面上冻得隐隐发红,仍是严肃。

  邵瑞泽点点头走进房间,顺手拉上落地门窗,“事办得怎么样了。”

  “这是清单,请军座过目。”

  他说着将一叠纸递了过去,邵瑞泽慢慢翻阅着,踱步走到沙发前坐下,立即陷进软绵绵的沙发里。

  许珩吸了吸鼻子,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口而后捂在掌中暖手,又担心他看不懂,于是将银行经理告诉他的话原样转述了一遍。临行前,他被派遣去银行里清理邵瑞泽在上海的资产,在上海的一年半,平日只看到军座和青帮来往密切,暗地里也同别人做着不能被外界知道的交易,但在银行经理帮助下清理财产的时候,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令人瞠目结舌的财产数额,美元金条,还有那些珍奇的首饰珠宝,古董玩意儿……他真不知道军座打仗之余,还有一身敛财的好本领。

  但如今想来,这些钱财,怕是一大半都要拿出去求人找门路托关系。

  邵瑞泽嘴角泛出一丝笑,看不出情绪,“尽顾着刨食了,也没时间数数到底有多少。”

  他说着将纸叠起来收好了,又问:“取出来方便吗?”

  许珩脸上透着疲色,点点头说,“方便,金条和珠宝古董之类的东西都在银行的保险柜里,什么时候要取都行。”

  “行,我知道了。”

  邵瑞泽叹口气,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双凤眼深邃,“南京这帮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想要找关系托人情,疏通疏通,这行情是红口白牙说说不管用,要疏通就得有准备,准备点大本钱。”

  许珩听得不是滋味,只得不着痕迹把话题岔开,“路上我已经给吴公馆递了帖子,说您刚到南京时间已经很晚了,就不来贸然打搅吴老休息,明天一早再去拜访。吴夫人也笑着收下了帖子,说军座车马劳顿的,休息好了再来,吴老不生气。”

  “嗯。”邵瑞泽应了声,竭力平缓了语气,“天色晚了,你奔波了那么久,赶紧回房去睡觉吧。往后这样的日子,只多不少。”

  许珩也重重叹气,突生的变故也令他不由沉默,于是不再说话,敬了个礼走出房门。

  偌大套间里又只剩了邵瑞泽一个人,房间里窒闷得令人心悸。他又伸手去拿桌上烟盒,不料却已经空了,一时默然,只得扬手将它丢回桌上。在沙发上躺了会儿,脑袋里乱麻麻的一堆,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想了一会强迫着把所有的念头赶出去,站起来推开卧室的门。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响,他走到门边敲了敲,“南光,少洗会儿,你那伤还没好彻底。”

  里边水声一停,随即扔出来一句,“我没洗淋浴,就用湿毛巾擦擦身体,多少天没洗澡,脏死了!”

  邵瑞泽笑了笑,坐在床边小沙发里,顺手拿桌上反扣的书看。

  一面落地的镜子墙,灯光反射,整间浴室光线明亮,方振皓涂抹掉镜子上的水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头上,洗去了路途风尘,人立刻精神起来。只是肩头有道浅浅的伤疤,很是刺眼。那还是受刑的时候,鞭子走偏打在了肩上扒出一条深深的伤,立马鲜血飞溅,疼得他差点没晕过去。

  他垂下眼睛,深深吸口气又坚强地抬起头,用松软的浅黄色毛巾擦尽身上的水渍,胡乱擦了几把头发,裹了浴袍出去换衣裳。

  邵瑞泽却非要扯下浴袍看,床头灯照的通明,照见脊背上深深浅浅纵横的疤痕,一看就是鞭挞的痕迹,有些还泛着青紫淤血,没有全好。邵瑞泽手摸过去,依稀感觉得到手下的身体微微发着颤,勉强挤出些笑意叫他别动,自己拿了西洋的特效创伤药慢慢涂抹。

  靠近腰侧的地方还有两条清晰的淤紫鞭痕,邵瑞泽忍不住轻轻用手去抚摸。

  方振皓忍不住出声,猛的抽搐一下捏紧裹着的被子。

  “还疼吗?”

  “没事的,不碰它不疼的。”药抹上去刺激的微微发疼,方振皓却故作不在意的说道。

  屋子里很暖和,一点也不冷,他就这样任由他给自己伤药,感觉到他的手慢慢摸过后背每一处地方。脊背上的手慢慢抚弄着,却陡然顿住了,下一个动作更令他全身僵硬,他吻上了他的伤痕,唇舌温热柔软的触感,发丝像羽毛一样搔动着腰侧敏感的肌肤,嘴唇沿着脊背上交错的鞭痕地温柔舔舐了一遍,直弄得他气息不稳,身体剧烈的颤抖。

  他声音微颤地叫道:“衍之……你……你干什么!”

  “帮你上……上药……”邵瑞泽喃喃说。

  “你去死!”指尖在腰侧摩挲,背上唇舌游走,方振皓被弄得直发抖,恼火地吼他,却被他从后一把搂住,拥在自己怀里。邵瑞泽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扳起他下巴,肆意的吻了下去……

  好不容易才上完了药,邵瑞泽拧上药瓶,从箱子里找出片剂扔过去,“你喝些什么,我给你拿去。”

  “……咖啡。”方振皓想了想说。

  “大晚上喝什么咖啡,不想睡了吗?”邵瑞泽毫不留情拒绝掉,“不然我帮你冲杯蜂蜜水,又润肠,又顺气的。”

  “蜂蜜水?粘粘的,太甜了……不喝也罢。”方振皓拉上浴袍,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少废话,你该庆幸不是喝中药。”

  “喂,我是医生,该做什么有益于健康我比你更清楚。”

  “在我眼里,你现在只是个病人,得要人照顾。”

  方振皓不屑哼了声,吃完了片剂,拽了被子翻个身接了睡,因为刚上了药还有些发疼,于是索性裹着趴在床上,抬眼就看到邵瑞泽端了杯蜂蜜水走过来。邵瑞泽把水杯放在了床边小桌上,自己也甩掉拖鞋垫了个枕头靠在床头,看他半个被子压在了身下,从后背到修长的腿都露了出来。

  伸手帮他掖好了被子,邵瑞泽说:“路上累了,你早些睡。”

  棉被软如云朵,方振皓觉得暖暖的,安静了片刻,他亦能感觉到身侧人的呼吸。

  一只冰凉的手拂过他的脸颊,轻轻的在他面颊上停留。久久的,方振皓听到一声从鼻子里发出的叹息,那手将他额头的散发向后捋了捋。

  他却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扣住十指,“别忧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办法的。”

  “嗯,你别担心,没事。”邵瑞泽刚回了一声,就干咳了两声,连忙转身捂了嘴。

  方振皓忙凑过去帮他捶背,又是拍背又是顺气。

  “烟又抽多了。”方振皓吻着他身上呛鼻的烟味,严厉开口,“我得监督你戒烟!再抽下去,你的肺就要毁了。”

  邵瑞泽重重喘气,良久缓不过神来。直到咳嗽过去了,才转过脸,冲他摆摆手,“你也知道,心里烦,不知不觉就多抽了几根,下不为例还不行吗?”

  “我知道你心里烦,可烟抽得多了就是毒药。每吸一次就在体内埋毒,是要减少寿命的,还会损害到你的肺部。不能图了一时心情舒缓,而毁了自己的将来!你也说过张少帅的毒瘾,可抽烟何尝不是一种毒瘾,只有程度大小之分!积少成多,照样会损了你的身体!”

  话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又提了不该提的,方振皓蓦地顿住话语,自悔言多,惴惴看邵瑞泽神色,不知道再说什么来宽慰。邵瑞泽也没怎么样,脸色平静,伸手环住他的腰,嘴唇抿起对着他温和笑了笑说:“好,等这件事处理完了,我就戒烟。你监督我。”

  一股难言的滋味泛上心头,这种压力重重的时刻,他仍对东北军与上峰忠诚,无比忠诚的心“死守”着他的诺言,真是既令人敬佩,有令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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