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_血色黄浦江
笔趣阁 > 血色黄浦江 > 第15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5章

  说着对他瞪一眼,“你低血糖的事情,我一字未提。”

  烟被夺了邵瑞泽也只笑笑,说:“那便好。”

  两个人一时都安静下来,方振皓喝完了牛奶,踌躇了一会说:“那天还是第一次见你穿军装,抛开人不谈,衣服还蛮不错。”

  邵瑞泽笑意淡淡,“我那身衣服被学生骂做是‘吃人皮’,你真确定不错?”

  方振皓反驳回去,“衣服无辜,有问题的,是人。”

  他拿起小勺子把玩,说:“小侄儿见我来,还叫着要舅舅来看他,说他的小木头枪坏了,要舅舅做个新的,还说长大以后要跟你一样穿军装。”

  “那孩子功课不错,性子倒是顽劣的很,非要挨上皮肉之苦才作罢,跟我倒是有点像。”

  方振皓想想,那个孩子眉眼的确长得极像他舅舅,于是点头,“古话说,养女像家姑,养儿像娘舅么。”

  邵瑞泽看起来心情变得不错,“姐姐揍他还算是轻的。十岁那年我和少帅擅闯了军火库,偷拿德国造的勃朗宁来玩,被大帅的卫兵抓到,这是触犯军纪的事情,那时候年少,不认错还顶嘴,大帅气歪了鼻子,抡起马鞭就没头没脑的抽。”

  方振皓极少听他说以前的事情,颇觉得新鲜,又觉得心惊,便催促道:“怎么样了?”

  “大帅脾气不好,马鞭抽得哗哗响,直把我俩抽得哭爹喊娘,不是大太太出来苦苦求情,都不知会怎样。”邵瑞泽说着兀自哈哈大笑,神情一下活泼起来,“疼的要死要活,第二天还要去照常操练,都不知道那一个月怎么熬下来的。”

  “怪不得现在这么滑溜,敢情也是被打出来的。”

  邵瑞泽端起浓茶喝一大口,“那一次真是被打怕了,大帅还说,不抽花你小子的脸,是怕你讨不到老婆,要是定了个娃娃亲,非把你抽得连亲爹娘也认不出来。”

  神思一下飞到以前,东北的白山黑水,留下他多少年少的回忆,斗转星移,已经是物是人非,粗鲁却又慈爱的大帅,也早已成了一捧黄沙。

  方振皓笑得乐不可支,不曾想象这样风流倜傥的人也有如此惨的时候。不经意一瞥,瞧见那张脸上又多出了几分寥落。

  刚想说什么,对面的人已经放下杯子,推开椅子站起。

  “我去睡觉,午饭不必叫我。”

  方振皓也放下杯子,目光追随那人骄傲笔直的身姿,随后听到那人走上楼梯的脚步,直至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七七事变的七十二周年

  勿忘国耻。

  今天的份更完~!

  第八章

  上海百乐门歌舞厅号称“远东第一乐府”,气势恢弘的阿泰克建筑里脂香粉浓,衣袂飘飘,走过的都是名流显贵,衣香鬓影,令人目不暇接。

  夜幕降临是十里洋场华美乐章的开始,黄色的中文“百乐门”和白色的英文“PARAMOUNT”字样,在霓虹灯环绕下构成巨大的招牌。西崽对着来宾恭敬弯腰,一扇一扇拉开雕花大门,长门开启,一路洒下水晶吊灯剔透摇曳的光芒,梵阿铃奏响飘渺的调子,在半空中如丝缠绕般流转。

  椭圆的大厅两边辟做座位,中间留作舞池,舞池由透明的玻璃地板镶嵌而成,地板下面安装了忽明忽暗的金黄色射灯,第一次来到百乐门的人都会惊叹脚下的金光透明舞池,在这金色的光芒中,合着或优美抒情或动感火辣的音乐,与心爱的人翩翩起舞,不由得便忘了身处何处,已是何年。

  白色制服的西崽领着客人落座,舞台下最靠前的座位几乎被占满,放眼望去有金发碧眼的洋人,也有黑发黑眼的中国名流,亦还能看到留着仁丹胡的日本人,客人落座便有妖娆的女子上前斟满香槟。

  前排位置只余一个空座,大厅的水晶吊灯渐渐暗了下去,耳边方才还清丽的舒缓曲调已经转为靡靡的绮丽之音,配上角落里昏暗暧昧的灯光,一片奢靡之感。

  这就是上海,十里洋场,仿若是另外一个世界。

  台下有人窃窃私语,男人们相互挤着眼睛,谈论着这里最富艳名的歌女秋海棠。据说她不施粉黛也是令人心跳的美人,若是精心装扮更是夺人魂魄,声音仿若是天籁,还唱的一口好弹词,多少男人趋之若鹜,可惜她脾气古怪,男人不合心意变就绝对不见,一连几天都未登台演唱。

  舞台的大红幕布徐徐拉开,几个男人一看台上歌女不禁大失所望,今天那秋海棠还是闹着性子不愿上场。其实今日出场的歌女也算绝色,鬓簪玫瑰,一身大红无袖旗袍,身披缀满流苏的披肩,勾勒出妙曼身形。她踩着婀娜的步子走至台中,灯光淡淡笼罩下来,映得女子眉目娇美如花,樱桃小口徐徐张开,《夜上海》的飘缈歌声便在此时扬起,宛转起伏,扣人心扉。

  妙曼歌声传至后台,那里还有数名盛装女子等待登台,一个胜一个妖娆,一个胜一个倾城,各逞风流妍态。后台最深处有一个专属化妆间,猩红丝绒窗帘前遮住窗外目光,化妆镜前灯火明亮,镜中映出一个女子的脸庞,容颜比台前女子都要美丽。

  洛可可式的椅子里,她闲闲对镜而坐,镜中五官精致,容颜艳丽,修长颈项雪白如玉,眼波一转风情无限,却暗含一丝轻愁。乌黑云鬓挽做高髻,鬓边簪了一支珍珠凤型发簪,细小白色珍珠串成了凤尾,随着她的呼吸,与纤长睫毛一起轻颤。一袭深紫色塔夫绸长裙在灯下闪动着幽暗光泽,托出全身的冰肌雪颜。

  女子对着镜子倾了倾身,似乎是不满意的拿起眉笔描眉,而后拿起法国香粉细细拍上脸颊。身后门悄无声息推开,她也只是顿了顿,又开始自顾自的描绘红唇。

  “我的小姐呀,够美了,再画外面那些男人可就没魂了。”身后微胖的夫人讨好的笑,帮她拉上香肩上稍稍下滑的雪白丝缎披肩。

  女子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抬了抬眼皮,直惹得珍珠凤型发簪晃动,耀出点点光芒。

  “他来了没有。”

  妇人苦了脸,连连摇头,“这都第三日了,还是没来。小姐,这风月场上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我看您啊……”她瞥见那女子冷冷眼神,急急闭了嘴,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小姐,我在出去瞧瞧,少爷待您极好,兴许他这几日是公务缠身。”

  说着微胖妇人赶忙离开,又剩了那美艳女子一人独处。

  她直起腰肢,对镜细细端详。脸上妆容光艳照人,衣饰也已完美无暇,一切都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梳妆台上的钟一刻不停的走,时间已经临近半夜,女子慵懒起身,步态款款,脚下裙袂迭迭,如水般蜿蜒流淌。台前似乎在轰然叫好,声音传入耳中,女子也只一笑,随即舒展双臂,在屋中转了个圆圈,动作轻缓专注,似乎在同自己玩耍。

  红唇微启,她轻轻哼唱起来:“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贵妃独坐沉香榻,高烧红烛候明皇……高力士,启娘娘,今宵万岁幸昭阳。娘娘闻奏添愁闷,懒洋洋自去卸宫妆。将身靠在龙床上,短叹长吁泪两行。衾儿冷,枕儿凉,见那一轮明月上宫墙……”

  门口传来男声接了下半阕,曲调却是五音不全,“劝世人切莫把君王伴,伴驾如同伴虎狼,君王原是个薄情郎。倒不如嫁一个风流子,朝欢暮乐度时光,紫薇花对紫薇郎……”

  女子的动作闻言顿住了,她一下子转过身,杏眼圆睁看向门口。

  门口斜斜倚着一个高挑俊秀的男子,一袭黑色西服衬了倜傥身段,正微眯了眼,朝她微笑。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却立时敛去,悠悠转身再度坐在镜前,俏丽脸庞浮上丝丝淡漠。

  “好一出《宫怨》,不晓得我是风流子,还是唐明皇?”邵瑞泽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悠悠的笑。

  女子斜靠了椅背,手抚上耳边鬓发,“你那嗓子,就是唱二人转,也只算勉强入耳。”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邵瑞泽笑盈盈走到屋内长沙发边,随意坐下,自顾自拿过抱枕垫在扶手边,小小的伸了个懒腰,就势窝在阔大柔软的沙发里。

  他盯着天花板,笑容略微淡了些,“百乐门头号歌女祁白璐都不愿上场,经理怕都快急得失眠。”

  她对着梳妆镜盈盈一笑,侧了身对着沙发,“邵主任就算一连数日都不曾登门,这里的事情还是一清二楚。”

  她瞧见那假寐的人笑着眨眼,睫毛一颤一颤,可是再没说话。房间里一下安静了,只有舞台上的余音似有似无传了进来,祁白璐起身关了房门,徐步走至他身边,“这几天,为什么没来?”

  邵瑞泽懒懒回了一句,“公务。”

  瞟了一眼梳妆台下扔着的报纸,祁白璐不动神色地转身,步向矮柜,“我给你倒酒。”

  矮柜上壁灯光芒昏黄,将高脚杯中的白兰地晕出一片暧昧的颜色,酒杯递到眼前,邵瑞泽坐起了,拿在手里喝了一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rmpsw.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rmpsw.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