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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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查抄了中统陕西站,还杀了一二把手,中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中统这种特务组织,心黑手狠,用那种灭绝人性的伎俩去对付学生和民主人士,也就能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谭海,何况他们还有委座这个后台撑腰。

  他的弟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是敲山震虎,明明白白做给他们看!

  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仓促,他心中剧烈的起伏翻腾,一时间喉咙里脑袋里都像是堵了沙子,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说,涩意蔓延至咽喉,面上表情似乎已经僵住了,而手指攥紧衣襟,直攥得指节发白。

  对面那双眼睛盯着他,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锋利的狠狠刺向他内心。他得说话,还必须不能有任何纰漏。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已没有意义,这是对他的试探,他得圆过去。

  他缓缓的吸了口气,垂下目光肩膀垮下去,表情沉重而懊悔,语声微颤,“长官有错,知而不谏,就是大错,罪无可恕。”

  吴炳章原先还准备了一套教训的说辞,见他如此坦诚的认错,却也在意料之内,更不好再继续声色俱厉,于是只缓缓叹息,“汉卿是个好孩子,就是不知轻重缓急。你也明事理,找个机会劝劝他,别跟老头子杠了。人死了就死了,委座也是为了保护汉卿呐,国难当头大局为重,而今攘外必先安内才是上策。”

  邵瑞泽点头,心中一阵翻涌,愤怒与悲哀涌上心头,层层将他淹没。

  他松开手,抬起眼来,仍是一副沉重的样子,语声不稳,“衍之明白,多谢吴老提醒,也请吴老放心,若有机会,我一定当面劝劝少帅……我知道,军人要服从,我们必须要服从委座,这是本分。”

  吴炳章顿觉欣慰,又将话锋一阵,“既然话说到此处,我也开门见山。汉卿在西安同一些赤匪打得火热,口出妄言,行为乖张,剿匪又连连失利。南京有人更是谣传他是故意放手,委座很是愤怒,几番飞去西安督促。你也要劝他,赤匪那一套蛊惑人心,你们还年幼无知,中这些毒不奇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改过就好,既往不咎。”

  他看着邵瑞泽,看到他神色略有异动惶然,似是有些惊慌。

  “怎么可能?”随后邵瑞泽脸上的震骇沉重之色被茫然取代,他似是自言自语,目光注视着吴炳章。

  “宽心,宽心。”

  吴炳章点头接上话,如慈父一样拍抚他肩膀,“不管别人如何猜忌,委座与我是相信汉卿与你对党国是忠心不二的。但也要事实说话啊,不然,委座就要将你们东北军撤出陕甘两省了。调用中央嫡系部队,配备毒气与飞行大队,目标是在两个月内,速战速决解决流窜陕北的匪部。好荡平国内,集中力量日后抗日。但千里跋涉,劳民伤财,这可不怎么好啊。”

  他意味深长道:“这个道理,你与汉卿要明白才行。”

  邵瑞泽嗯了一声抬起眼,缓缓点头,亦缓缓微笑。

  傍晚时分,邵公馆异常的安静,方振皓下班回家就觉得气氛有些异常,看到许珩闷闷坐在客厅里,连灯也未开。他安静的坐着,面色苍白,抿紧了双唇缄默不语。住了这么久,对于异状端倪他已然可以分辨,追问许珩得知是什么事情,他便急急跑去二楼,砰一下推开书房的门。

  推门刹那,满室浓重的烟气扑面而来,房间里一盏灯也没有亮,只有夕阳最后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愈显黯淡。邵瑞泽坐在书桌上,背对了书房门口,周身都透着落寞,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与周围毫不相干。

  方振皓嘴唇微动,想出声叫他,却不知为何不能出声。

  他看到他把头深深的埋在双膝里,隐隐抽气,一声接着一声,却是低缓压抑,仿佛有什么不能允许他发泄。

  他怔怔看他,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脚下却不由自主移动,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拥抱住他,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衍之。”

  抽气声停了,随后的语声发颤不稳,“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知道事情原委,而今见他如此憔悴落寞,心下愈发酸楚,愈发将他从背后拥紧,“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不管什么,都要一起面对的。”

  “……南光。”邵瑞泽抬起眼,眼中有清明亦有悲伤。

  “我知道了,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是军令。”邵瑞泽语声很淡,却伸手覆上方振皓手背,掌心冰冷。

  “为什么长官敢作却不敢当?让手下以后还怎么为他做事?一个人可以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可以资质平庸,但敢作敢当难道不是一个男人应该的吗?!”

  “南京的命令,断无更改的余地。与其让中统那帮孙子去折磨他,不如我们兄弟送他干干净净的上路……”他语声竭力平淡,唯有微颤的肩头,泄露了他的酸楚。

  “吃喝享乐玩女人,任了性子为所欲为,这些没人可以指责。但出了事,就拿兄弟的命去堵枪口,挨刀子。谁还敢再跟他干?他还是个男人吗?”

  “如果说身先士卒,爱兵如子我还能理解。但现在,我不明白你们的忠诚从何而来!”

  他说着仰起脸,气息急促,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

  邵瑞泽哽咽无语,唯有缓缓一声长叹。

  吴炳章对他说的,委员长那日亲口对少帅说道,别以为我人在南京,就不知道你身边都围了些什么人!若不是你屡屡行事乖张任性,何以白白葬送一个忠厚之人的性命?若再这般肆意胡来,日后还不知有多少部属要被你害得人头落地!谭海若真对你忠心耿耿,就该深明大义去赴死,也是救你的唯一出路!

  “……南光,你不会懂的……而且……我也希望你不要懂……”

  他目光既悲凉又愤恨,气息渐急渐促,嘴唇颤抖,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为何不能懂?”方振皓不甘反问,愈发将他搂紧,脸贴上他脊背,强压下心中忐忑起伏,“他留了你们这些手下就是为了代他受过,在他出事的时候当替死鬼的吗?”

  拥抱着的身体蓦然一僵,仿佛被他的话一针戮进痛处。

  许久许久,他僵硬着背影,缓缓回身望住他,薄唇紧抿作一线,目光里浮起一层黯沉的痛楚。

  “作为一名军人,为自己的长官去赴死也是件光荣的事情,如果我们不理解,就不是个合格的军人。”

  一句终了,只剩两个人在屋里相峙无言。

  方振皓心里怅惘酸楚,怔忪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强忍住。蓦地,他目光微乱,涩然一笑,“衍之,如果是你呢?你也会跟那个人一样,为了他去死吗?”

  如死寂般的沉默。

  窗外天色已暗了下来,书房里没有开灯,二人相对的身影都被笼罩在昏暗里,脸上蒙了沉沉的阴影,再也看不清彼此的神色。死寂的书房里只有壁钟滴答,邵瑞泽沉重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仿佛在黑暗中大口喘气。

  良久静默,方振皓微微侧过了脸,不住的涩意在眼眶里蔓延。

  他转过脸来,眼里泛起泪光,唇角却牵起奇异笑容,“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昏暗中,依然是沉默。

  语声就此顿住,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而去,脚步虚软,几乎难以站稳。

  然而还未走出几步,身后邵瑞泽就站起来,张开有力双臂将他从后拥抱。

  方振皓不反抗也不挣扎,睁大漆黑的眼瞳,眼中酸涩更甚,又忽然的闭上。

  邵瑞泽搂紧了,下巴搁在他肩上,就这么环住他,觉出他身体的微弱颤抖,温软驯顺如一只被弃的猫,令他竟再不能说些什么。

  良久,他缓声道:“我会为了少帅去死,但,会为了你努力活着。”

  他说着,捉起他手腕,将手背贴上自己嘴唇,然后紧扣了他的手,紧紧相握。

  “衍之……”他哽咽了语声,哽咽到只能唤出他的名字。

  邵瑞泽反手将他环住,迫他转过身来,看到他的泪意,不由自主搂紧了,低头吻他鬓发,薄唇轻轻落在他眼角,吻到咸涩的味道,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全都吻去。

  十指紧紧相扣,方振皓心中百般滋味涌上,几乎窒住,另一只手伸出去,搂住他颈项,仍是贴上他脸颊,轻轻磨蹭。

  他的手臂环住他腰间,手抚上他脊背,安慰一般的抚拍,听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都让他莫名觉得心安,先前的酸楚逐渐退去,只余安定满满盈于心间。

  “我相信你。”他贴着他耳朵,一字一顿,“相信。”

  忽的一阵轿车轰鸣由远及近,恰在此时,门上又被人敲响,似乎是许珩的声音,“军座,有人来访。”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个关于少帅的问题是迟早要面对的……

  第七十二章

  数位侍从簇拥下,客厅进来一位长衫长者,两鬓斑白,摇了柄折扇,正是吴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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