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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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莫不是实在无奈,也不会贸贸然和您开这个口啊。”

  “想增加?”邵瑞泽听出弦外之音,微微一笑。

  “爽快,我喜欢跟您做生意。”

  说着荀五爷掐灭烟头,拿了茶盏吹开茶梗,“要的不多,再多原定数量三分之一的大烟就行,不过,您可不能涨价啊。”

  “三分之一。”邵瑞泽淡淡重复一遍,喝了口茶,“我说五爷啊,大烟这玩意可是稀罕物,哪方都想要的。”

  “当然,大烟这玩意,一本万利,转手就是黄澄澄的金条,谁不想要?”荀五爷呵呵笑,“但也只有陕西的烟土质量最上,烧出来的烟那都是香喷喷的,连我们恒社杜当家的都赞不绝口。”

  他敛住笑声,望向邵瑞泽,“现在陕西的情形,那真是不好,又盛传你家少帅在寿宴上顶撞了委员长,委员长下不来台正在生气,那可真真是天子的雷霆之怒。”

  手指轻叩桌面,“我可还听说,自从剿匪开始,中央光出声,可没怎么给过你们一点东西。”

  邵瑞泽眼神一转,微微哼笑了声,“五爷,不是我小气,舍不得再给你。烟土买卖,上头那查的真是紧,我又是这个身份……正是依着你我的交情,我才敢把烟土的生意交给你。”

  看荀五爷微微颔首,他托了温热的茶盏,却转了话锋叹道:“说起委员长,我倒想起中央要求禁烟的命令了。党国元老吴委员,委员长也要礼敬三分,给个面子让他查烟禁毒。吴老负责查毒禁烟,那真叫多少大毒枭闻风丧胆,吓得言语不能,你我身在天子脚下,那可是很容易被禁烟委员会查到的。”

  荀五爷沉吟不语,抬眼瞟他。

  邵瑞泽扣一扣茶盖,“西南三省,还有陕西等地,那都是烟土种植区。这点禁烟委员会比我们更清楚,依着吴老的心思,怎么不会在那里派人查探。若是数额太大,难免不会引起注目。况且从西安到上海这几千里的路程,纰漏也在所难免。”

  “邵主任,你所谓何意。”荀五爷忽然一笑。

  “烟土嘛。一本万利,当然风险也高,小心为上。不是么?”

  “做人,可总要留三分颜面。”

  “我敢吗,您可是杜老大的人呐。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能让上海滩恒社的杜老大丢了颜面。”邵瑞泽接过话头,缓缓对着荀五爷竖起四个指头,唇角一勾,“加原有的四分之一,五爷意下如何。”

  荀五爷手下一顿,随即摩挲着下巴,缓缓微笑,“四分之一……也好。”

  他静默了许久,忽的抬眼,嘴边逸出丝笑意,“我们还有些美制的小件军火,不多,但品质都是极好,邵主任需要么?”

  邵瑞泽眉梢斜挑向鬓角,似乎是诧异,而后慵倦倚了沙发,“既然是五爷开口,那我就要了。不过,还请一并送回西安。”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

  一支舞曲结束了,舞池里华服的男男女女携手入座休息。舞池大厅的右边是雅座,用手绘屏风隔了,比起舞池中央的喧闹要安静上许多,靠墙深青丝绒沙发被壁灯光芒照得碧恻恻的,灯光透着暧昧暖色,将白兰地的颜色映得似毒药般幽绿。

  “方先生,是第一次来这里。”一舞过后,祁白璐鬓角微汗,白皙脸颊泛起红晕。

  “是,第一次。”方振皓举起酒杯,抬眼微微一笑,“百闻不如一见。”

  他喝着酒,眼神似有似无飘向舞池内,做出一派若无其事的泰然姿态。

  祁白璐虽不是什么人物,这风月场上的世故倒也见得多了,一眼就看出他没什么经验。她举起手边酒杯,眼波一转笑得格外甜美,“这风月之地,倒与方先生有些格格不入呢。”

  方振皓笑了一笑,反驳道:“多来几次,入乡随俗熟悉了,想必也不会有不自在。”

  祁白璐抿唇摇头,“非也,世上总有这么一些人,天生就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就像那张少帅,身边如花美眷来来去去;也有人不识风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好。”

  她说着含笑看他,“方才一舞,先生的舞步可是还要多练呐。”

  闻言方振皓不觉垂着眼,被如此说,心中百般滋味莫辨,更觉惆怅。

  的确,有那么一些人,天生就是风月老手,就像那人一般……

  祁白璐不动神色察言观色,忽的生出几丝顽皮,微笑着转过话锋,“不过俗话说,鸨儿爱钱,姐儿爱俏。我看先生这般的眉目秀致,这手腕学多了,自然是有女人欢欢喜喜的同你相好。”

  方振皓静了片刻,嘴角逸出丝微笑,“总也有人洁身自好,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我不才,却还是跟着夫子念过几年书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大丈夫所为。”说着转了脸,看向舞池微微笑,“说句不恭敬的话,这风月场所,就象臭鱼之肆,一脚踏了,沾了腥臭是洗说不清的。”

  祁白璐先不说话,笑容却不减,片刻之后又说:“大丈夫所为,我这等小女子自然是不知道了。不过,先生不觉得说这些太煞风景么?风月场,就该说说风月场上的话。”

  她靠近他,笑起来眉眼如丝,气息如兰,“先生单身吗?男人英俊多金,稍微使点手段,自然就有姐儿喜欢。”

  女子温软气息拂在耳侧,一时隐约有些心慌神弛。不动神色避过了,却又听到她的一句一句,纵然面上无动于衷,俊秀脸上不露半分声色。但方振皓心里却早已完全想到其他地方去了,一想到这些事,就不可抑制的的浮现那人的影子,心里不知是什么刺痛着,敷衍着礼貌矜持的应了几声,他缓缓执起酒瓶,想要斟满自己的杯子。

  出神发愣间,只听锵啷一声,他自顾斟酒,不慎跌了杯盏,酒溅上衣襟。

  祁白璐连忙靠过来,拿起手帕揩拭他襟前,笑的脆生生一口白牙,“这个样子,倒像是借酒浇愁。”

  擦拭完了,手指堪堪从他下巴划过,状似挑逗,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到底存着几分罅隙,加之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方振皓下意识侧身避了,抬起手想要格开,祁白璐见状玩心大气,再度靠了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呵气,“先生想要我介绍个女伴给你么?”

  他忽的将她推开,一字一顿,语声似有怒意,“小姐,谈天归谈天,还请自重。”

  说完举起酒杯,笑容敛去,眉心蹙起一丝不悦。

  祁白璐一怔,手悬在半空里,目光意外一闪,随即捂了嘴笑得乐不可支。

  “真可爱,给姐姐当弟弟吧。”

  方振皓异常不悦,同她一个女子反驳又觉得实在是没有风度,耳后因为方才的亲密还隐隐发烫,于是起身问侍者盥洗室在哪里。

  祁白璐看他走远了,靠坐在一侧沙发,抽起了烟。青烟在指间缭绕纷飞,恰如思绪散落在这星星点点灯光下,安静下来,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人眉目秀致、笑容鲜朗,虽然说话谈笑间带有一分不冷不热的疏远,却仍是礼貌相待,言辞谨雅。即便对了她这个做交际花的女子,态度仍是温和坦诚,没有半分的不齿……是个澄澈坦荡的男人,比起那些贪恋风月的公子哥,倒好上许多。

  蓦然的,她又想起那个人,那个人匆匆离去前……那般的关心,还有那回护的眼神,能不让她觉得有些异样么。

  良久,她抿起红唇,自嘲一笑。

  莫说觉得有些异样,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样。行有行规,吃一天风月饭,就得作一天的笑脸,哪一个恩客都开罪不得。

  思及“风月饭”这三个字,她脸上只余淡漠苍白,似被一鞭子抽中背脊。

  祁白璐幽幽叹了口气,端起一杯酒,自己仰头喝了一大口。温柔甘醇的白兰地,入口化开来却是烈烈燃烧的火。

  烟抽完了,只余冷冷灰烬,祁白璐面无表情抛了烟头,懒懒靠在沙发中,盯了自己鲜红蔻丹出神。

  一捧凉水扑在面上,清冷冷的水驱走几丝混沌酒意,还残留三四分,抬眼却在镜中照见自己的疲倦模样。

  他怔怔盯着镜中自己的脸,忽然沉沉叹息。

  外面到处在打仗,有人战死,有人冻死,有人饿死,还有人死在日军铁蹄之下,这十里洋场却酒浓脂暖,俨然太平盛世。

  他是从心底里厌恶这些虚假繁华的调调。

  这种地方,终究与他是两个世界。

  忽的想起衍之曾是劝阻他来这里的,也告诉他不是寻欢只是谈事,他当时却不信,赌气非要跟来一探个究竟。只因为心底终究是有不安的,那样一个人,总觉得抓不牢就丢了。现在也是,绮靡灯火间他不知去了哪里,直到现在也不曾出现,只留下他一个人,哦,不,还有那个妖娆的女子陪着他。

  想必是他的安排吧,不想让他一个人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什么突如其来的事情。

  他想着苦笑,这样的好心,却让他觉得心中更是滋味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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