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有钟鸣
最先踏入镜湖的，自然是意气风发的参越峰。
作为此次选峰大会的最大赢家，参越峰又列出了诸峰十殿内最严苛的试炼要求。
人仙三境以下不得入秘境。
因而当白月谷众人在诸位斩役的环簇下到了山脚，进入那片深渊旋涡时没有任何一位斩役脚步犹豫。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老道，至少有过踏入大秘境经验之人。
与那些只敢在山腰崖坪间远远张望，想到自己即将进入深黑旋涡就止不住脸色泛白的新人有云泥之别。
徐寒衣在这方面倒算不上新人。
因而当许多初次经历秘境的斩役正发出惊叹，感慨于那无数道身影渐渐消失在湖面的神妙道法时，徐寒衣已是在关注其他事情。
他发现参越峰派遣进入秘境的斩役，除了列队都异常整齐之外，还有着明显的分队合作。
这倒是与当初还是死刑犯时的情况不同。
昔日饱受牢狱之灾时，徐寒衣从未与其他前去探索秘境的囚犯有任何交集。
他们纯粹就是被挑选出来，与幸运二字毫不相干的倒霉蛋。
因而进入秘境后大多时候也是分头行动，只有意识到随便乱跑会被斩首分尸后，才会老老实实地找人抱团取暖。
显然斩役与囚犯有着本质的差别。
就好像行天司最开始，就是怀揣着要让死刑犯以性命来探索秘境的念想。
仔细想来倒也能够理解。
未知秘境有太多风险和太多禁忌，与其让重要的斩役前去探明，不如加以利用本来就该死的死刑犯人。
有些残忍，但考虑到很多问题，也很合理。
……
……
诸峰十殿内的身影渐渐变得稀少。
在参越峰之后，其他几峰也各自派出队列，以护卫之姿踏入旋涡。
他们脚步在踏入旋涡的瞬间，就会有斑驳复杂的法决顺着裤腿爬遍全身。
法决覆盖每寸肌肤只需花费两息功夫，回过神来之时，人影已是化作白光琼浆，没入进旋涡深处。
如此变化尤为瘆人，很容易让人想起某些人世间流传甚广的邪修道法。
徐寒衣不甚在意，灵角峰演武台上却传来零零碎碎的怯声。
胆小且尚无经验的斩役大多都脸色煞白如纸，其中还有人都开始后悔要参与进来。
周元清自然也能觉察到某些斩役的心理状态，也不作言语，只是冷哼。
这样的人，在行天司里是留不久的。
要么死在秘境里，要么侥幸存活下来之后，又想方设法地下山逃离。
出声安慰或者多作干涉，对行天司和灵角峰毫无益处。
“毕远望。”
周元清呼唤某位镇抚的名字。
黑衣镇抚缓步上前，平静地将刻有试炼通过者名字的文书递交给他。
周元清接过文书，粗略地扫上一眼，随后又令声音低沉，向整座演武台扩散开来。
“第一队，王临、郭复、沈琳琳。”
人群中三名斩役回过神来，连忙来到周元清面前站定。
他们互相打量着对方，显然三人在此之前都未曾有过交集。
周元清无视了他们眼中的迷茫，淡道：“做好准备，三人为一队，切忌触犯秘境禁忌。”
三人甚至不敢抬头去与周元清那锐利的眼眸对视，只是颇感压力地齐齐点头。
三双眼睛之中，又开始互相审视对方，仿佛是在担心对方是否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第二队。”
周元清继续阅读文书上的名字，“周围、钱千岁、于百户。”
散乱的人群逐渐在周元清的号令下，变得越发具有规律。
灵角殿此次通过试炼的斩役都被周元清分作三人一组，也是为了规整和安全。
其中有熟知对方者，大感幸运。
也有不幸被分到互相仇视之人的队列里，攥紧拳头，怒目而视。
当然更多的则是互不相识，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就是些无趣的寒暄。
很快。
徐寒衣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十二队。”
“徐寒衣、姜故、骆南叶。”
演武台上突然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原本叽叽喳喳，正欢庆于自己分到熟人队列里的斩役，也忍不住望向了周元清面前三人。
因为那是三个很特别的名字。
姜故有着尤为出色的剑步，更是少见地被周同知认可，在此试炼过后也是立刻打响了名声。
再加上他先前还是被灵角峰千户招揽而来，更是新入斩役里资质最好的一个，为人所熟知也是理所当然。
再说骆南叶。
她是最后几轮才出场试炼的斩役。
与灵角峰诸多剑修不同，骆南叶使的是拳。
骆南叶是体修。
以灵气锻体为修行之重，并非借兵器之力，而是纯粹以肉体致胜。
天下体修不少，在行天司也亦是有专修体魄的横匀峰。
在灵角峰内，走体修之道的却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
骆南叶还是名女修。
她在试炼中更是以两拳硬生生破开周元清的剑幕。
一拳砸得剑意溃散，灵气摇颤。
两拳碎得剑幕崩裂，消去如烟。
如此资质，就算放在横匀峰里怕也是数一数二。
最后就是徐寒衣。
无需多言。
破格晋升斩役，五次秘境无伤，又御剑破开剑幕。
长得还如天仙般俊美。
如此三人，竟是被分作同组？
“做好准备。”
同样的话语，落在徐寒衣三人身上。
饶是周元清也忍不住多瞧了他们几眼。
通过试炼的佼佼者不在少数，资历老道的强者斩役也不是没有。
可灵角峰内年轻一代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大抵就只有面前三位。
此次秘境探索，必有他们一席之地。
……
……
周元清始终都怀揣着希冀和些许的担忧。
而姜故的心思就显得复杂许多。
他站在徐寒衣身侧，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良久，又长叹口气。
骆南叶看向徐寒衣。
她虽为女修，个字却高挑许多，再加上年纪比徐寒衣大些，因而站在徐寒衣身边比他还高出小半个脑袋。
只是与徐寒衣所想的不同，骆南叶娇躯纤瘦，不似书上所言体态健硕，拳可开山，腿可断海的蛮力体修。
她发丝只比姜故稍长些，尚不及腰，却也称得上是黑发如瀑。
容颜秀丽不说，眉宇间还染着些大家闺秀的气息，更像文书工作之人，在灵角殿里管理藏书更加合适。
“你就是那个徐寒衣？”
骆南叶来得晚，没见到徐寒衣出手。
“是我。”徐寒衣说道。
骆南叶打量着他，最后目光无法抗拒地落在徐寒衣面容上，“确实好看，可是有服用什么丹药？”
徐寒衣答道：“没有。”
纯天然？
骆南叶好奇道：“当真？”
“当真。”
“那真是了不起。”
骆南叶没有过多质疑，只是感叹出声。
徐寒衣也多看了骆南叶几眼，黑眸里少见地露出些好奇，“你是体修？”
骆南叶端庄地微笑道：“不像？”
徐寒衣稍作思考，试着问道：“剑体？”
骆南叶面色微惊，“你居然看得出来？”
“猜的，很像。”
“厉害。”
骆南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又重复了遍，“真厉害。”
剑体乃是体修淬炼中较为少见的一种。
该种淬体法不求血肉强横，只求经脉通畅，血肉刚硬。
刚硬不等同强猛。
剑体之力不在血肉，而在灵气也。
绝大多数体修都是以血肉为力之根本，肉身就是力量源泉，灵气只是外在加持。
淬炼剑体则力量源泉在于灵气，肉身淬炼只要求够刚够硬，能够撑住磅礴灵气流动，在瞬间爆发之后而不血肉崩溃。
就如同剑修将灵气灌注于剑身一般。
以身为剑，是为剑体。
若是同为体修，徐寒衣能发现倒并不令人意外。
只是若是不曾涉足体修之路，还能一眼看出骆南叶的淬体造化，实属难得。
那两声厉害，骆南叶叫得服气。
……
……
两人相谈甚欢，把姜故晾在一旁许久。
他脸色难看得像是吃坏了肚子。
方才和徐寒衣的对话让他现在都没缓过神来，如今见到骆南叶和他交谈如此顺畅，自然觉得心中有异。
姜故甚至怀疑徐寒衣在故意针对自己。
徐寒衣当然没有这般想法。
他只是觉得骆南叶的剑体有些意思，仅此而已。
至于姜故。
他说的话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自然是没什么意思。
不知不觉间。
灵角峰上，共计二十支斩役队伍已然编排完毕。
周元清合上了文书，望向远方淌着溪流的崖坪。
诸峰十殿已有不少都迈入了玄钟秘境，现在灵角峰的斩役也已编排结束。
接下来要做的，自然就只剩下最后一步。
……
……
黑影闪动。
溪流间划破无数道黑线。
锋锐的刀茫从山腰上斜坠而下，朝着下方的镜湖旋涡奔袭而去。
其他几峰的演武台上，斩役们的动作纷纷停下。
就连原本想要下一个踏入秘境的万箓剑宗，此刻也是悬着灵剑，停在半空。
黑刀已出，珑月将至。
所有人都愿意为珑月宗让开道路，不敢轻举妄动。
“走吧。”
骆南叶拍了拍徐寒衣的肩膀，又瞥了眼神情黯然的姜故。
灵角峰上无数白袍各自列队，此刻也是齐齐地朝着山下前行。
不出半炷香的功夫，灵角峰二十队斩役也已到了镜湖旋涡前。
终于到了这一步。
凝望着近在咫尺的深渊旋涡，在前方许多同行斩役消失之后，徐寒衣三人也向前迈出了脚步。
足底触及旋涡的瞬间，属于徐寒衣的视界支离破碎。
色彩被打散，空间被揉乱。
这方天地间的规则就像是被捣成了浆糊。
短暂的漆黑占据了所有的一切。
嗡~
古老的钟鱼撞向了鸣钟。
钟声之后，万物开始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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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经验丰富老道，至少有过踏入大秘境经验之人。
与那些只敢在山腰崖坪间远远张望，想到自己即将进入深黑旋涡就止不住脸色泛白的新人有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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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清自然也能觉察到某些斩役的心理状态，也不作言语，只是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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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互相打量着对方，显然三人在此之前都未曾有过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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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甚至不敢抬头去与周元清那锐利的眼眸对视，只是颇感压力地齐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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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徐寒衣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十二队。”
“徐寒衣、姜故、骆南叶。”
演武台上突然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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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故有着尤为出色的剑步，更是少见地被周同知认可，在此试炼过后也是立刻打响了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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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骆南叶。
她是最后几轮才出场试炼的斩役。
与灵角峰诸多剑修不同，骆南叶使的是拳。
骆南叶是体修。
以灵气锻体为修行之重，并非借兵器之力，而是纯粹以肉体致胜。
天下体修不少，在行天司也亦是有专修体魄的横匀峰。
在灵角峰内，走体修之道的却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
骆南叶还是名女修。
她在试炼中更是以两拳硬生生破开周元清的剑幕。
一拳砸得剑意溃散，灵气摇颤。
两拳碎得剑幕崩裂，消去如烟。
如此资质，就算放在横匀峰里怕也是数一数二。
最后就是徐寒衣。
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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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准备。”
同样的话语，落在徐寒衣三人身上。
饶是周元清也忍不住多瞧了他们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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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秘境探索，必有他们一席之地。
……
……
周元清始终都怀揣着希冀和些许的担忧。
而姜故的心思就显得复杂许多。
他站在徐寒衣身侧，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良久，又长叹口气。
骆南叶看向徐寒衣。
她虽为女修，个字却高挑许多，再加上年纪比徐寒衣大些，因而站在徐寒衣身边比他还高出小半个脑袋。
只是与徐寒衣所想的不同，骆南叶娇躯纤瘦，不似书上所言体态健硕，拳可开山，腿可断海的蛮力体修。
她发丝只比姜故稍长些，尚不及腰，却也称得上是黑发如瀑。
容颜秀丽不说，眉宇间还染着些大家闺秀的气息，更像文书工作之人，在灵角殿里管理藏书更加合适。
“你就是那个徐寒衣？”
骆南叶来得晚，没见到徐寒衣出手。
“是我。”徐寒衣说道。
骆南叶打量着他，最后目光无法抗拒地落在徐寒衣面容上，“确实好看，可是有服用什么丹药？”
徐寒衣答道：“没有。”
纯天然？
骆南叶好奇道：“当真？”
“当真。”
“那真是了不起。”
骆南叶没有过多质疑，只是感叹出声。
徐寒衣也多看了骆南叶几眼，黑眸里少见地露出些好奇，“你是体修？”
骆南叶端庄地微笑道：“不像？”
徐寒衣稍作思考，试着问道：“剑体？”
骆南叶面色微惊，“你居然看得出来？”
“猜的，很像。”
“厉害。”
骆南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又重复了遍，“真厉害。”
剑体乃是体修淬炼中较为少见的一种。
该种淬体法不求血肉强横，只求经脉通畅，血肉刚硬。
刚硬不等同强猛。
剑体之力不在血肉，而在灵气也。
绝大多数体修都是以血肉为力之根本，肉身就是力量源泉，灵气只是外在加持。
淬炼剑体则力量源泉在于灵气，肉身淬炼只要求够刚够硬，能够撑住磅礴灵气流动，在瞬间爆发之后而不血肉崩溃。
就如同剑修将灵气灌注于剑身一般。
以身为剑，是为剑体。
若是同为体修，徐寒衣能发现倒并不令人意外。
只是若是不曾涉足体修之路，还能一眼看出骆南叶的淬体造化，实属难得。
那两声厉害，骆南叶叫得服气。
……
……
两人相谈甚欢，把姜故晾在一旁许久。
他脸色难看得像是吃坏了肚子。
方才和徐寒衣的对话让他现在都没缓过神来，如今见到骆南叶和他交谈如此顺畅，自然觉得心中有异。
姜故甚至怀疑徐寒衣在故意针对自己。
徐寒衣当然没有这般想法。
他只是觉得骆南叶的剑体有些意思，仅此而已。
至于姜故。
他说的话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自然是没什么意思。
不知不觉间。
灵角峰上，共计二十支斩役队伍已然编排完毕。
周元清合上了文书，望向远方淌着溪流的崖坪。
诸峰十殿已有不少都迈入了玄钟秘境，现在灵角峰的斩役也已编排结束。
接下来要做的，自然就只剩下最后一步。
……
……
黑影闪动。
溪流间划破无数道黑线。
锋锐的刀茫从山腰上斜坠而下，朝着下方的镜湖旋涡奔袭而去。
其他几峰的演武台上，斩役们的动作纷纷停下。
就连原本想要下一个踏入秘境的万箓剑宗，此刻也是悬着灵剑，停在半空。
黑刀已出，珑月将至。
所有人都愿意为珑月宗让开道路，不敢轻举妄动。
“走吧。”
骆南叶拍了拍徐寒衣的肩膀，又瞥了眼神情黯然的姜故。
灵角峰上无数白袍各自列队，此刻也是齐齐地朝着山下前行。
不出半炷香的功夫，灵角峰二十队斩役也已到了镜湖旋涡前。
终于到了这一步。
凝望着近在咫尺的深渊旋涡，在前方许多同行斩役消失之后，徐寒衣三人也向前迈出了脚步。
足底触及旋涡的瞬间，属于徐寒衣的视界支离破碎。
色彩被打散，空间被揉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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